那是多麼感人而又熟悉的溫暖,他一直都在期盼著能再現這樣的場景,他等了許多時間終於等到了,可是,他卻覺得如此的不真實,而且,餘然好像也變了。她變得虛弱、憔悴,她讓他感到心疼。
早上,餘然會給林修風準備早餐,她知道林修風喜歡吃煎蛋,喜歡喝粥,因而她會早早地起床為他準備。她上班時,她會親自把他送下樓,他推脫說不用這麼麻煩,她笑著說:“我隻有親眼看到你安全地離去我才會放心。”
她會獨自在家度過一整個白天。她和許多朋友早已斷了聯係。她不敢出門,因為有一次她要去超市買東西,結果走到一半突然忘記了自己究竟要去哪裏,往回走的時候也突然忘記了回家的路。她的記憶力越來越差,而且經常會頭痛,她知道她需要治療,可是腎衰竭這種病是治不好的,除非有合適的腎源。她曾問醫生,為什麼她最近的記憶力越來越差,醫生說,這可能與她的腎衰竭有一定的關係。所以她下定了決心,與其在疾病的折磨下苟延殘喘,還不如盡快地做完自己想做的事。
林修風也看出了餘然的不正常。她的身體很虛弱,有時甚至站不起來,而且臉色也一直很差。她的記憶力也比以前差了許多。有時手機明明在她的褲兜裏可她還在到處尋找,有時明明已經做過的事情可她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有時明明和她重複過許多遍的話可她還是會忘記。他想帶她去醫院,她說自己沒事,隻是因為過去的旅途讓她太過勞累,再加之睡眠不足,因而隻是需要調養。他沒有強迫她。
無聊的時候她會澆澆花,擦擦地,洗洗衣服,給他熨衣服和褲子。下午的時候會在陽光下安靜地看書。她隨身都會帶一個小本子,裏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她要做的事以及她不能忘記的事。她對一件事情的記憶時斷時續,有時會忘得一幹二淨,有時會突然想起來。
林修風休息的時候他會陪她出門。她喜歡去海邊,喜歡沿著木棧道一直往前走,在溫暖和煦的陽光下嗅著草的芬芳,感受著風的輕柔,看著白雲在藍色的天空中緩慢地浮動。
他們會去看電影。看什麼電影對她來說都無所謂。有時看著看著她會睡著,然後自然而然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電影結束後,他不忍叫醒她,直到人都走光了,他才會輕輕地在她耳邊將她叫醒。他會看到她睡眼惺鬆的表情。他喜歡她的這種表情。
他們會一起逛超市,買生活的必需品,她推著車在前麵挑選,他默默地跟在她的後麵。
有時他會恍惚,他感覺他們好像已經回到了從前,彼此之間有足夠的默契,但或許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從沒有觸碰過她的身體。不過這對他來說無所謂,殘缺或許就是完美。
男女之間的親密、思念以及黏連是天性使然,彼此之間的默契則需要時間一步步地積累並使之逐漸穩定。而男女之間的感情一旦穩固並形成自有的結構,那麼你需要做的是妥協和習慣以及逐漸添加你們彼此所需要的東西。而如果你對你們之間的感情所形成的自有的結構進行改造甚至是拆毀則無異於自取滅亡。
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一覺醒來,餘然突然有些恍惚。她穿著睡衣,手裏拿著牙刷。她呆呆地看著鏡子中的麵容憔悴的自己。
她在哪。她接下來又要做什麼。
她想了好久,突然想起來一會還要上班,她現在要趕緊洗澡。她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笑著罵了自己一聲:“豬腦子。”
這是她今天早上第五次洗澡,而且她已然忘記了她已經買好了今天的機票。
衛生間裏再次傳來嘩嘩的水聲。
餘然已經在衛生間裏待了兩個小時。
林修風很擔心。他敲了敲衛生間的門問:“餘然,你……你怎麼了,你還好嗎?”
“趙玉墨,怎麼每次我洗澡你都要進來,你怎麼那麼討厭啊。”
趙玉墨?趙玉墨。
林修風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他有些恍惚,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又敲了一下門,說:“餘然,你……你不是說要我陪你去看電影嗎?已經十點多了,你怎麼還沒洗完。”
“趙玉墨,我告訴你,我最討厭洗澡的時候別人來煩我,你要是再煩我,我今天就不理你了。”
這一次他確定他沒有聽錯,他真真切切地聽到了餘然叫他趙玉墨。
餘然怎麼了。他癱坐在地上。
當餘然從衛生間裏出來看到林修風一臉頹廢地坐在地上時被嚇了一跳。她說:“陳光,陳光,你怎麼了,怎麼坐在地上,地上多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