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蜀山深處近在咫尺，那可怖的鬼哭狼嚎聲盤旋往複，他們驅趕這些魑魅魍魎入了這個深穀，就等待著明天將它們一舉壓製。許多同來的天師都選擇僻靜處調息養神，等待最後一戰，因此數百人的空地上也悄無聲息。在此番靜謐中，有一個影子卻無聲無息地掠下高丘，然後以快得驚人的速度向著另一角落疾奔，等到了那個望著空中幽靈發呆的女子前才頓住。
“你在看什麼？”他撿了一個位置坐下和她隔著一堆明火。
“看天上的幽冥，這一刻是它們難得自由的時刻”
“天地有道，它們就應該歸往來處去”他也隨著她的目光去看，隻是眼中平靜冷漠。
少女忍不住嗤笑：“若不是它們不安分守己擾亂人間秩序，它們在何地與我無關，就像人一樣隻要不是傷天害理，做什麼都不足道”
方子陵感到她放回自己身上的目光有說不出的冷意，驀的想起上次未盡的話題，想起自己來此地緣故：“任封雪，落霜飛親授第十四代傳人，我方子陵，方之悔第十四代關門弟子，原來我們的緣分可以追究這麼遠”
“嗬嗬”聽見這話，少女不禁朗聲大笑，頓住後回望少年，“這要是緣也是孽緣，難道要要孽緣繼續衍生嗎？”
“不”他停下專注地看著她目光堅定“我一定不會讓自己落到先師那種地步”
“怎樣的地步”任封雪唇角笑意漸凝，眼中已經有了冷厲：“我倒想聽聽看你爺爺跟你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
她的神色讓他有些發怔，倒好像是他們方家欠她落霜飛似的“你想聽，那我便講。百年前我們方家已經是中原赫赫有名的天師世家，方之悔是那一批弟子中資質最佳的，掌門有心培養讓他出外曆練，結果他回來帶回一個孤女，那個孤女脾氣古怪，方之悔卻對她情有獨鍾不僅教她術法而且寧可違背先輩的命令也要娶她，可是她卻在成親的頭一天不告而別，方之悔情深不改即使當上掌門後也繼續尋找她，可遍尋不獲她已失了蹤跡。直到某一天一個門派聲名鵲起，一連幾次阻礙方家門生除害，搞得各個世家人心惶惶，深究之下才發現這個門派當家是你先師落霜飛，她利用方之悔教給她的術法建立起了任家門派，而且專門處處與方家作對，行事作風我行我素，為各世家不容。方之悔無奈用計迫使你先師相見，可是他們一相見方子悔就知道自己敗了，因為她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孱弱的公子，二人之間舉手投足間皆是情深。從那次之後，方子悔便閉門不見客了，門中事務一律交給大徒弟處置。如此幾十年，他仙逝後，門中人在他的書房中發現許多畫，畫中皆是同一個女子，或持劍而立或獨立遠望或摘花一笑，大家都猜測那個女子應該是落霜飛，雖然每幅畫中都隻是畫了一個背影。”
“嗯”任封雪應了一聲，若有所思：“這麼說來，先師方之悔當真是情深意切，感人肺腑，可惜落到此番田地。而我師祖落霜飛真是矯情蠻狠，無情無義，不過她倒是與相公舉案齊眉，逍遙自在。這是不是上天不公呢？”
方子陵不語，她這樣問分明話中有話。
“你不答，或許我可以解答”她的臉色依舊冷冷的，隻餘眼睛中的光芒閃爍不定，她抬頭望著那輪昏黃得仿佛隨時會暗掉的月影，歎息道：“我祖師確實是一個孤女但也是一個劍客，浪跡天涯，漂泊不定，遇到不平事也會拔刀相助。譬如與你先師方之悔相遇的那次她就助他收服了肆虐的妖邪，從那之後他們幹脆一起斬妖除魔，這期間就生出了默契，等方之悔曆練時間到的時候，他說服落霜飛跟他一起回門中，落霜飛原本閑雲野鶴慣了，但為了他她願意斬斷雙翼隻為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