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耿寡婦為子延師 瞿先生守身矢節(2 / 3)

那少年道:“老伯已拜下風,不必終局。”員外道:“局上未分勝負,小子何得狂言!”兩下互相笑謔。劉浣候二人棋畢,即將薦館與瞿天民之意細細說知。員外道:“舍甥小館已有一位姓邊的朋友在彼,難以斡旋。”劉浣又將小邊逐出情由說了,員外笑道:“斯文中做此道兒的極多,何足為異。邊先生既已辭館,老朽就與小女說,擇日奉請令友便是。但不知瞿君舉止抱負何如,不要蹈老邊的舊轍才好。”劉浣道:“敝友才識不凡,立身誠實,斷不似舊師的景態。”那少年道:“凡人家請師長,必須有才、有法、有守的方好。”濮員外道:“請問兄長,何為才、法、守也?”少年道:“凡為師長的,飽學不腐謂之真才,善教不套謂之得法,誠實不偽謂之有守。師長具此三德,子弟們方有教益。”劉浣道:“敝友瞿君,三德未必俱備,然真誠質樸,教法亦精,斷不誤卻令甥功課。”濮員外道:“尊駕之友,決非妄誕者,老朽力言,管取館事立就。”劉浣歡喜自回。次日,濮員外親到耿家,見了女兒,備言劉浣薦館之事,又說瞿先生恬靜飽學,教法最精,兼且近便,不可錯過。濮氏從了父親之言,即寫下關約,著蒼頭送到劉家。劉浣自令人通知瞿天民,不必細說。此時正值四月初旬,這耿寡婦是個節儉的女人,預先送了兩個請帖,趁著立夏節日,順便排下筵席,邀瞿先生進館,濮員外、劉浣賓主三人,盤桓了一日。次日,依然令小廝錦簇伏侍小主耿憲讀書。

光陰荏苒,不覺又早月餘。濮氏見兒子功課不缺,舉止端詳,與前大不相同,心下十分喜悅。家下人又言瞿先生溫柔雅量,待人以禮,更兼善教不倦,甚堪敬重,故此濮氏管待倍加豐厚。忽一日晚上,濮氏吃罷晚膳,正欲脫衣尋睡,猛聽得牀頭戛戛之聲,急執燈看時,卻是一對蠶蛾,兩尾相接,在那裏交媾,四翅扇撲,故此聲響。濮氏疑道:“此物從何而來?”

掀起枕席瞧看,見一個破損空紙包兒。問兒子時,答道:“早上在花園內撲得的,故包了放於枕下作耍。”濮氏哏了一聲,將蠶蛾擲於牀下,息燈睡了。閉眼一會,轉輾思量,睡不安枕,翻來覆去,心緒如麻,長籲數聲,披衣而起。此時天色曛熱,紗窗半啟,隻見一輪月色,透入羅幃。濮氏輕身下牀,移步窗前,憑檻玩月,不覺欲火如焚,按捺不下,倚著圍屏,立了一回,奈何情興勃然,勢不可遏。一霎時麵赤舌幹,腰酸足軟,反覺立腳不住,急縱身環柱而走,如磨盤一般。團團旋繞有百十個轉身,愈加遍身焦熱,心癢難禁,口咬衫襟,凝眸佇想,恨不得天上墜下一個男子來耍樂一番。又想著家下有幾個小廝,年俱長成,已知人事,尋覓一個消遣也好,隻是壞了主仆之體,倘若事露,醜臉何以見人?呆思一會,猛然想起瞿師長青年美貌,篤實溫雅,若諧片刻之歡,不枉人生一世,縱然做出事來,死而無怨。正是色膽如天大,隻因睹物生情,拴不住心猿意馬。

當下側耳聽時,譙樓已打二鼓,回頭看憲兒和侍女們皆已熟睡,忙移蓮步,悄悄地開了房門,輕身下樓,踅出銀房,黑暗裏被胡牀絆了一跌,急躍起轉過軒子,趁著月光,一步步捱出茶廳,早見是書房了。濮氏四顧寂然,伸出纖纖玉手,向前敲門。卻說瞿天民正在睡夢中,被剝啄之聲驚醒,心下疑道:“更闌人靜,何人至此?”急抬頭問道:“是誰?”門外應道:“是我。”

卻是一個婦人聲音。再問時,依舊應聲:“是我。”瞿天民驚詫道:“這聲音分明是耿徒之母,夤夜至此,必有緣故。”原來濮氏與瞿生雖未覿麵相見,然常出入中堂,呼奴喚婢,這聲音卻是廝熟的。當下瞿天民口中不說,心下思量:“夜深時分,嫠婦獨自叩門,必有私意存焉。不開門,慮生嗔怪,坐館不穩;若啟門,倘以淫汙之事相加,如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