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貝因此常常和丹尼斯帶著繩子、斧頭到不太遠的山上砍樹,有時也順著小道到較遠的地方去采摘一些經冬的野果。勞動使拓荒者的孩子們成熟得早,他們的童年時代很短。南希注意到,她兒子那長長的臂膀上開始在長出成年人的肌肉了,手上很粗糙,長出厚厚的繭子,臉上已經顯露出艱苦生活造成的難看的皺紋,目光裏透出成年人的堅毅與沉著。孩子要長大了,可是生活給予他的隻是艱難和困苦,沒有過多地應該屬於他的東西。他上學的時間才剛讓他學會那幾個英文字母。
可是在南希的心裏,總有一種預感,她的兒子也許會比他父親強,能出去幹一番他自己的事業。一次在夢中,她看見一群人在圍著什麼人熱烈地鼓掌,那是在一個廣場或者野地上,模模糊糊看不清,可台上的人,她感到陌生卻又那麼熟悉,他在高聲地演講。艾貝,南希突然發現那是自己的兒子。這時,她醒了。可很多時日,她都能想起那個夢。兒子會成為什麼人呢?也許是傳教士吧,在這以後,每天晚上,不管多麼疲憊,她都不但自己讀《聖經》,而且鼓勵艾貝也讀。
這令人沮喪的冬天終於過去了。到1817年2月,天氣變得暖和了,他們可以蓋木屋了。地點就選在窩棚以北半英裏的地方。這時候,格裏格斯比家的七個男孩中來了四個,他們向這家善良的鄰居表現出最真誠的友善。由於木料準備得很充足,幾天時間木屋就蓋了起來,堅固結實,一家人都為這個新家而歡欣鼓舞。當然,木屋還要進一步加工,比如塞一塞縫隙,再做兩張棒棒床。這是細致活,日子有的是,盡可以去做了。
鴿子溪畔,春天來到了。在林肯一家人的心裏,這一年的春天更讓人欣喜,雖然日子還很艱難,剩下的糧食也不多了,可畢竟他們已度過了最困苦的日子,他們已經種下了莊稼,種下了希望,而且這裏的春天是那樣的迷人。
不論是山野還是溪畔,各種花木開出絢麗的花朵——奶黃色的山茱萸花,粉紅色的酸蘋果花,雪白的野李花和山楂花,一團團、一簇簇,熱熱鬧鬧地開遍了這一帶的山野。香味隨著和煦的春風飄蕩,讓人們的心裏甜滋滋的。這裏還有一個令人驚奇的景象:空中不時有大群大群的鴿子飛過,到處是它們雪白的或者淺灰色的羽翼,於是天上、地下仿佛都有花兒在盛開。
春天來到了,孩子們的心裏更有一種新鮮感,他們在山野中歡蹦亂跳地跑來跑去。有時艾貝和薩拉帶上小筐到野地裏挖野菜,陽光充足的時候,在田地裏躺上一小會兒,那種被溫暖的陽光撫慰的滋味真是舒服極了。
木屋最後的修建工作終於完成了。安上了壁爐,在新做的棒棒床上,鋪上了南希那條珍貴的羽毛褥子。南希把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讓人看了心裏非常舒服。當然,她希望有一天可以用白橡樹的木料做地板,並且——或許不大可能——用玻璃做窗子,從而換掉半透明的豬皮。
在忙著幹活時,常常可以聽到這個善良、勤勞的婦女在唱那首她最喜歡的讚歌的片段:
來吧,幸福的源泉,
浸潤我的心房,
讓我為你的恩德歌唱……
讚美這山!我安居在它上麵,
有了你的恩情,
這山就處處方便。
在修建木屋期間,發生了一件令艾貝難忘或者說讓他心靈受到震撼的事。
由於湯姆一直忙著小屋,艾貝常想幫父親一把,學會打獵。正巧有一天在他們家木屋前不遠,落著一群羽毛鮮豔的野雞,這時丹尼斯取過一支裝了子彈的槍遞給艾貝。
“瞄準,搞它一隻,怎麼樣,男子漢?”
艾貝拿過槍,定了定神,開始端起槍瞄準。那群野雞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來臨,還在那裏啄著什麼東西。
“啪”,一聲脆響在山間回蕩,槍托撞得艾貝向後仰了一下,差點摔倒。這時,丹尼斯興高采烈地拎著一隻翅羽絢麗的野雞走了過來。
“嗨,夥計,真不錯,槍法還挺棒。”
那隻可憐的鳥兒耷拉著雙翅,羽毛散亂,兩隻腳還在抽動,血從它那美麗的冠子和眼睛中流出來。
艾貝突然心中感到一陣恐慌和惡心:“它死了,被我打死了。”當他把野雞交給南希時,臉色蒼白。
很久以後,他寫到過這件小事,並且補充道:“自此以後,我再也沒對大獵物扣過扳機。”
湯姆對兒子的這一行為非常自豪,可是對兒子以後不願陪他去打獵卻不能理解。
蓋完木屋後不久,丹尼斯回去了。10月份時,斯帕羅一家來了。實際上他們同樣是被迫離開了自己的土地,遷移到這裏的。這樣,兩家在困難的時候能有個照應。實際上,對湯姆一家來說,在遷移和修建木屋時,如果沒有丹尼斯真是難以想象。
當斯帕羅家在小窩棚住下不久,湯姆到凡遜土地辦公室辦了申請買地證明書,這次他們真正要有屬於自己的土地了。後來他又去了一趟,付了64美元,又拿回了一張收據。“才一年,”他歡喜地說,“我們在這裏便得到了希望得到的一切。164英畝的土地,我們已經付了四分之一了。”
是的,在這裏,是真正拓荒者的天地,隻要兩美元就能買到一英畝土地。但這條拓荒之路是艱辛的,進一步說是殘酷的,這裏沒有太多的浪漫。成千上萬的移民坐著大車穿過東部山脈的隘口,或者乘坐平底船、駁船沿著俄亥俄河擁向西部,去購買每英畝兩美元的土地,然後用汗水、用無止境的勞作換取一生的生存。沿著通往西部的小道、大路和移民踩出的小徑,一路上到處是破車的輪子,野草遮沒了輻條和輪圈,每個移民者幾乎都要走過湯姆一家曾經走過的道路。有的沒能堅持到底,最後橫屍荒野。在湯姆一家路過的地方,就能看到過一些死人死馬的骷髏。
不過對於林肯一家來說,現在終於實現了他們的願望,有了一片真正屬於自己的土地了。
在印第安納的第二個冬天來到了,對於林肯一家人來說,冬天飽含著一種酸楚的意味。但是今年,冬天要好過多了,湯姆種下的那一季玉米有了一些收獲,顯然不多,但總能對付到下一個玉米收獲的季節。而艾貝和薩拉在春末到初秋那段季節,常常光著腳板到山上采摘野果,回來後曬幹儲存起來冬天吃。他們還儲存了一小罐蜂蜜,那是湯姆的傑作。在他們這裏,在各種果樹開花的季節,野蜂很多,它們往往盤踞在一棵樹上把花粉釀成甘甜的蜂蜜。這時候湯姆就在蜜蜂築巢的樹下邊,籠著一堆火,然後放上一些蒿子,於是濃煙滾滾而起,把野蜂熏走,這樣就可以把蜂巢弄下來割蜜了。當然,這是一個危險的活兒,有時弄不好會被蜂子蜇著,疼上幾天。因此在湯姆做這件事時,孩子們就躲得遠一點,看著勇敢的父親為他們弄到那甜滋滋的蜂蜜。這對於他們來說是真是一件冒險而又有趣的兒時軼事。
這個冬天最讓南希和艾貝高興的是,在湯姆最後一次去凡遜時,為他們買了一本書——約翰·班揚的《天路曆程》,這對於母子二人來說,真可謂如獲至寶。每天晚上,吃過飯後,南希講一段《聖經》,做完禱告後,就把那本破舊的書拿出來選一段朗讀。為了使屋子亮一些,他們把金屬壁燈裏的熊油點上,誰也不會在意那種很臭的氣味,因為書裏那個基督徒的傳說把大家都吸引住了,他經過“失望泥沼”,在“困難山”上奮力攀登,曆盡了各種磨難,最後到了天國。這一家人都經曆過旅途上種種的艱難和困苦,在精神和肉體上有一次拓荒者最深刻的洗禮,因此對書中的故事是很能理解的。壁爐的火旺旺地燒著,小木屋裏充滿了一種溫馨的感覺,這一切使他們忘記了一天的辛勞。小艾貝更是趴在母親旁邊,一邊艱難地辨認上麵的字,一邊聽著那個基督徒令人欽佩的故事。
冬日的寒風漸漸地收斂了它冷酷的麵孔,隨著溪水走遠了,繼之而來的是又一個美麗的春天。湯姆在這個溫暖的季節裏又開辟了一些土地,由於野豬在頭一年曾經損害了莊稼,所以他決定插上柵欄。他砍倒一棵橡樹,把它鋸成剛好可以做柵欄的樹節。然後用斧子在一節口劈一條深深的縫隙,把一個削尖了的橡木楔子打進去。接著他揮動大槌,把楔子沿著圓木上逐漸加寬的裂口敲下去,直到圓木完全裂開為止。他跟著把兩塊劈成四塊,四塊劈成八塊。
在湯姆劈木塊時,艾貝常站在旁邊看一根根圓木在湯姆手下被劈成小塊。
“好吧,你來試一試,怎麼樣?”一天湯姆對在旁邊的艾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