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地區的醫療狀況的改善,絕不是一次兩次的醫療援助可以實現的。它往往涉及到複雜的社會、曆史、政治、經濟甚至文化的問題。隨著醫療隊的離開,那些貧困得缺醫少藥的地區又會回複以往的狀況,就像他們從不曾來過一樣。
每每想到這些,雷靈總會覺得很無力。但縱使再無力,卻仍然決定堅持下去。自己不是政治家,沒有能力引導一個地區的命運,但至少盡自己微薄的力量,為那些掙紮中的人們帶來一點希望。
離開了也門,醫療隊在阿曼邊境的一個小鎮臨時駐紮了下來,稍作休整,以便第二天一早返回總部。作為組織五大行政首腦之一,靈是不能在外逗留過久的。
是夜,一間陳設簡單卻很寬敞的房間裏,上演了這一年來無論環境怎樣改變情節卻始終不變的一幕。白天仍高貴婉約的婦人此刻披頭散發的縮在牆角哆嗦,仿若受了驚的小動物般驚恐不安的眼神,柔和的聲線也變得歇斯底裏:“滾開!別過來!”順手就拿起身邊的抱枕朝雷靈扔了過來。為了怕她弄傷自己,無論她們住到哪裏,雷靈都會將滿屋子的她能搬動的硬物都撤出去,沒有鏡子,沒有瓷器,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抱枕,隨處都是。
靈沒有在意撲麵而來的抱枕,輕輕走到婦人麵前靜靜蹲下。婦人愈加驚恐,更往牆角靠去,發現退無可退,拿著抱枕就往手腕割去。靈心酸的看著婦人的舉動,一把抱住婦人邊拍撫著婦人的背部邊用催眠般的聲音輕哄著:“菲兒乖,浩澤在這,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婦人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浩澤,真的是你嗎?”
那雙仍帶著驚恐的眼睛裏盛上了幾許希翼,她輕捧著靈的臉匣:“若霖?若霖!我的若霖!”她激動的回抱住靈。
“是我,菲!”
“若霖……”婦人仍呢喃著,在靈的懷裏低低的抽泣。
不知道過了多久,抽泣聲漸漸消失了。靈知道,母親終於睡著了,又過去了一個夜晚。她輕咳了一聲,門被推開了。一個高大魁梧的黑人走了進來,用與他碩大的身形全然不符的輕輕的步子走了過來,接過靈手裏的婦人,輕輕的將其抱起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又這樣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靈坐到床頭,從枕頭下摸出一把精致的檀木梳子,悉心為婦人梳理蓬亂的發絲。她不允許傳統的母親清晨醒來看到自己蓬頭垢麵的模樣,她精心的為母親塑造著白天完美而祥和的記憶。
曾經,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裏,母親被這樣整整軟禁了二十餘年。盡管,那是一個華麗的囚籠,坐落在家族莊園的密林深處,是座守衛森嚴的獨立庭院,其奢華程度讓人驚歎。然而,那也是母親僅有的活動空間。就連自己這個母親唯一的女兒,也是在七歲之後才第一次見到她,而且在之後十幾年的光陰裏,每年僅被允許在“他”的監督下,享有大半天和母親會麵的時間。這個“他”,就是她的父親,雷霆,一個以“愛”為名囚禁了母親漫長歲月的男人。直到現在回想起“他”看母親時眼中那強烈的占有欲,自己仍不禁心驚,那是多麼可怕的感情。就這樣,在自己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將母親偷了出來後,終於贏得了母親和自己的自由,卻發現母親患上了嚴重的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