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反性適情”的性情論(2 / 3)

(二)“遺物反己。”

《淮南子》傳承了先秦道家主張人與物對立的觀念,提出應“遺物反已”,遺物反己實際是去欲反性。“原心反性則貴矣,適情知足則富矣,明死生之分則壽矣”,拋棄世俗的貴賤標準,而以“原心反性”、“適情知足”、“明死生之分”作為富貴壽的內容,是以人自身的心性情的自然滿足作為人生最高的價值取向。“遺物反己”就是要反對人為物役的人性異化現象,保持原本自然的純真之心、質樸之性。因此,富貴壽是通過內在心性的修養達到的,而不是在對世俗權勢財富的追求中獲得的,這是遺物反己的一種表現。

人各有其不同於他人之性,因此反己就是反性,即反己之性。且己與物是對立的,因此要反己。“審死生之分,別同異之跡,節動靜之機,以反其性命之宗。所以使人愛養其精神,撫靜其魂魄,不以物易己,而堅守虛無之宅者也”,對外要“審死生”、“別同異”、“節動靜”,對內要“養精神,撫魂魄”,才能不因外物的變動而影響自身,這樣才能堅守本性。反性的目的是全性,以保全本性不受外界的侵害。《淮南子》認為反性有兩種方式,即遺物和聞道。隻有聞道才能做到反性,且遺物是聞道的具體化,隻是角度不同,但二者本質上是一致的。“人性欲平,嗜欲害之,惟聖人能遺物而反己……夫縱欲而失性,動未嚐正也……是故不聞道者,無以反性。故古之聖王,能得諸己,故令行禁止,名傳後世,德施四海”。聞道則反性,反性即得道,返回道,則性之本合乎道。但把反己的能力歸於聖人,得道者畢竟極為有限,由此看來,反性在現實中是難以實現的。“故聖人體道反性,不化以待化,則幾於免矣。強脊者使之負土,眇者使之準,傴者使之塗,各有所宜,而人性齊矣”,道作為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反性實際就是體道的過程。“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而後動,性之害也;物至而神應,知之動也;知與物接,而好憎生焉。好憎成形,而知誘於外,不能反己,而天理滅矣。故達於道者,不以人易天,外與物化,而內不失其情,至無而供其求,時騁而要其宿”,內外都要適應,即內守而外化,強調了反己的重要性。而人性的喪失則象征著天理的毀滅,因此必須反己,否則就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從而將嗜欲與天理對立起來,但這與宋明理學將人欲與天理的對立又有所不同。《淮南子》中的天理是純然的自然之理,而理學家的天理指的是倫理道德的最高法則,且《淮南子》的嗜欲指的是物欲,與人的自然欲望又不同。這些差異源於二者的理論基礎不同。

另外,《淮南子》還將反性與治國相聯。“為治之本,務在於安民。安民之本,在於足用。足用之本,在於勿奪時。勿奪時之本,在於省事。省事之本,在於節欲。節欲之本,在於反性。反性之本,在於去載。去載則虛,虛則平。平者,道之素也;虛者,道之舍也”,這裏反映出《淮南子》具有民本的思想觀念。返回清淨恬淡之性就會收斂自己的欲望,要反性又必須去除各種負擔,當沒有外在的壓力時,內心就可以保持虛靜凝神的狀態,心情自然平靜。“平”是體道的重要因素,心無所羈、內心虛靜時,道才會駐留此中。虛無是道的處所,平易是道的本質。由治國層層逆推,最後歸結到人的內心的虛靜平和的境界。指出隻有體道後才能治國,從而將治國與修身聯係起來。“故心者,身之本也;身者,國之本也。未有得己而失人者也,未有失己而得人者也。故為治之本,務在寧民;寧民之本,在於足用;足用之本,在於勿奪時;勿奪時之本,在於省事;省事之本,在於節用;節用之本,在於反性。未有能搖其本而靜其末,濁其源而清其流者也。故知性之情者,不務性之所無以為;知命之情者,不憂命之所無奈何。故不高宮室者,非愛木也;不大鍾鼎者,非愛金也。直行性命之情,而製度可以為萬民儀”,心與性是二而一的,心即性。心對形體具有主宰的功能,同時強調個體之身又是國之本,對人身給予了高度的重視。人之性與國之治是本與末、源與流的關係,隻有立足於人性,依人之性行事則民寧國安,源清流自淨。得人與得己是一致的,並非對立的,當然己是道德修養之身,道德就是在看待和處理與他人的關係中所體現出的品性。道德之人就是能夠善待他人,損人利己之人並不能算是得己。且製度應符合萬民之性,才能成為眾人行事的規則。這是人性的內在要求。到了王弼那裏開始進一步論證“名教本於自然”,認為名教本身就是依據人之自然之性製定的。“聖人食足以接氣,衣足以蓋形,適情不求餘,無天下不虧其性,有天下不羨其和。有天下,無天下,一實也”,此處聖人是具有道家特征的理想人物。物質上隻求滿足基本的生活,適情則不會損性。不因外在之物而損毀內在的心性和諧,實際是從內心實現了“遺物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