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田大作
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就能打破自私自利的硬殼,而一旦生命力衰弱,甚至會放棄無比珍貴的自己。在現代,對他人的同情已經少得可憐,我不得不指出,如今已具有生命力枯竭的傾向。漠視死,就不能獲得充實的生。把統一生死的思想貫穿於日常生活,就一定能確立現代人的生命觀。
佛法十分重視臨終的問題,認為臨終就是一個人此生的總決算,同時是踏入來世的第一步。它是諸法的實相,在死的一瞬間,一生的善惡業績將暴露無遺,一點都不能隱瞞,這實在令人恐怖。臨終時的光明或黑暗,就是你今世所作所為的諸法實相,是映照未來的鏡子。
海德格爾曾說:“人是走向死的存在。”而死並不等待這些議論,它在生的掩蓋之下,正在不斷地流淌著。不,可以說,每一瞬間都將碰到死,都在自死複生。正是這種對死的覺悟,無限地豐富了生、充實了生。沒有死的醒悟,就沒有真正的生,也就不能過上充實的生活。這樣,死也就完全變成了生的問題,可以說,不能解決死的問題,也就不能確立生的基點。
“解脫”是東洋特有的語詞,如果一定要在西洋詞彙中找出類似的用語,那麼,“自由”尚差強人意,然而,解脫和自由還是不同的。換句話說,東西方的“自由觀”是大相徑庭的。西式的“自由”一詞,是為製度方麵的社會原理而設定的。解脫這種東方自由觀恰恰與之相反,在任何社會中,在任何體製下,生死的苦惱都本能地纏繞在人們心裏,在人們的苦思冥想中就產生了“解脫”,他們強烈地祈求,從這一根本的事實中得到解放。
命運並不在原因結果的規律之外,它不過是更深層的因果規律的表現。你以為此事是偶然的,便把它稱作命運,其實隻是因為你不知道此事之“法”在哪裏罷了。這樣說不算過分吧。
隻要人們在各自的有生之年認真地生活,完成自己偉大的任務,那麼,五十年的生命也會具有百年、千年都比不上的價值。一個人能否獲得真正的長壽,肉體的存活年限並不是決定的因素,而是由他所完成的工作數量來決定的。
對生命的探索,不能依靠科學研究拿手的分析與綜合,而必須憑借直觀的智慧。它是非常高明而又主觀的東西,是麵對生存著的自己產生的生命感。因為,人類幸與不幸的各種現象,都不過是這種生命感的變形表象。
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比生命更不可思議了。也許有些人把人體的某些機能視為機器,然而,即使是看上去很像機器的器官,也是非常精巧的,用盡近代科學的十八般武藝也不能仿製出來。此外,機器是身外的製作者製造的,而生命這種機器本身,既是作者又是作品。
人們當然是在努力發掘自己獨特的生之主題。為了在任何時候死亡來臨都無所遺憾,就要在現在的每一刹那認真地生存,這種態度的有無,將決定你的人生道路。
所謂生命,就是生與死不斷往複、永遠持續的東西。這就是東洋的生命觀。超越了生死,就會為追求自己的目的和使命奮鬥終生。這樣,也就能產生永不枯竭的生命充實感了吧。總之,在生存的努力之中,隻要把此生的生命燃燒於某種事業,你就能進入一個新的境界。
人類是不可思議之物。也就是說,如果再不認真探討“生命”的問題,不去努力弄清生命的奧秘,隻能導致毀滅,這就是現代人的不幸。人類的神秘和不可思議,昔日導致了無數宗教的誕生。然而,由於這個問題的艱深超出了常規,各種宗教的探討和解釋幾乎都誤入迷途,成為迷惑人類的東西。但是,如果說有一個關於終極生命法則的真理,那麼,與之相應就應該有一個解決生命問題的宗教。在著手探討人類的奇妙之前,現代的人們首先要判別宗教的深淺高低,邁出這必不可少的第一步已成為當務之急。
大而言之,人的身體就反映了宇宙一切運動的規律。白天,心髒的跳動加快,血壓升高,腦細胞的活動也較為活躍;晚上則恰恰相反,血壓較低,心跳變慢,總之和宇宙的規律令人吃驚地一致。人體有天地水火風,也和大宇宙的天地水火風相呼應,持續進行絕妙的運動。我的恩師常常告誡我,夜裏要在十二時就寢,這真是識破天機的睿智。
在我看來,所謂一生就是現在每一瞬間的累加總數。不能使今天充實的人,也就不能使明天鮮花盛開,不能珍惜每一瞬間的人,即使嘴邊掛著多麼偉大的百年大計,也不過是畫餅充饑。在現在一瞬間的諸法實相中,就凝聚著過去之因和未來之果。要消除從遙遠的過去帶來的罪孽,要永保延續於未來的福運,眼前的這一瞬間就具有決定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