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戈壁灘,白雲,燃燒的火,一群驚慌的大人和孩子,發黑的木頭,一個帶著銀白色耳環流淚的女人。
這是她多少年來夢到最多的場景,源自生命最初,或者前世。藏在她的記憶裏,趨於真實,不斷深刻。
正如你所能感受到的,一些哭笑吵鬧的聲響在她的周圍,各式各樣的人在她身邊來去匆匆。二十三歲的她總在期待結束正在生活的生活,然後對著鏡子腹語:該有一些變化了吧?
以前的很多生活記憶被她壓縮在大腦的某個角落,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不會在人潮裏去找尋那些熟悉的身影,隻在偶然看到一些相似的麵孔才會短暫的提醒自己有一些生命中的過客似他或她.
她叫陸離,音樂學院剛畢業。
遇見石岩是在七年前的一個暑假。七年前的陸離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陽光透過密密的枝椏灑下一些斑駁的影子。七年可以讓一個人長大,可以讓一條狗衰老,也可以讓蝴蝶幾世輪回.
如果在這個世界上兩個人的遇見叫做緣分,那麼各自追溯源頭,就能發現這個結果是由許多看似正常的錯誤引起的。
石岩把鬧鍾定在9點,卻在8點鍾醒來了,本來計劃坐車,因為時間多出來了,就改成步行去某個地方。陸離則是匆匆趕去找自己的朋友殷殷,他們終於在特定的時間空間裏麵遇上了。她撞到了他,如果不趕時間,如果不是在街角轉彎處,彼此也許隻是互相都不會留意。
她連聲道歉,繼續走她的路。
他們在同一所學校再次相見了,覺得真是緣分注定的事情。聖誕節本是洋人的好日子,石岩在那節日裏收了一份意外的禮物,包裝很精細,打開隻有一張賀卡和一個風鈴,賀卡上短短兩行字,字體算不得工整,但謹慎優美。“以前很想和你說話,卻沒有機會,現在有機會卻不知該說什麼。”落款兩個字——陸離。他至今還能記起那文字和字體,足以說明他當時是很在意那禮物的,當然他更意那寫下文字的女孩。陸離說起話總顯的可憐楚楚的,她怕別人聽不懂,她覺的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甚至懷疑與其他人是不是同類。陸離的出現改變了石岩以後的人生,他不得不承認她很美。
夏天過了大半,石岩驚訝春季去的太快,隻見了幾眼路邊的野花。不知道是第幾年有這種感覺了,季節或許有些亂,太陽西下後,秋夜的感覺如此強烈。
他和她的分別正如他和她的相遇一樣注定好的。對現在的石岩來說,那時的開始就已注定了結束,開始的好是結束的壞,開始的白是結束的黑,開始的透明是結束的渾濁。他的傷因她而起,因她而痛,因她而珍貴。對,珍貴。所以時至今日此刻他仍不願意讓那傷口愈合,還要苦苦扣問記憶深處曾經的自己。
音樂學院畢業後,她鬧著父親給她花錢找了家錄音棚,錄了張七首歌的cd,她唱的很投入,聲音也不錯,隻是好聽,沒有特色。所以cd多半隻能拿來送人,陸離最先想要贈予的對象就是石岩,她曾經以為他會是她這輩子的歸宿。她認真的把cd包好,還特意在cd封麵上留了自己新換的手機號碼。她計劃自己的人生要隨畢業而有一個嶄新的開始,就像初離巢穴的小鳥,撲扇著翅膀掠過天空,飛向綠色的樹林。
認識的久了,隨著時間推移,她不再固執得把自己綁在他身上,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如果哪天分手了,不哭,不鬧,也不問,隻是一定要走和他相反的方向。她盡力不去多想,可是她和他終究走到了一個岔路口.明知道結局就是那樣,她依然在認真的排練.或許是緣分注定,或許該怨恨十二月的天,又或許是九月,甚至更早.相遇了,相愛了,愛的不算轟烈,分的也不夠決絕.一年又一年的積攢著,然後等這個日子來到,至少總算是有了變化。她不斷預演一個場景,自己站在高高的樓頂目送兩個約會的少年各自回家,清晨黃昏,傍晚或深夜,他和她緩緩的各自走遠,直到背影模糊,遠到轉回身看不到追不到尋不到,再各自迷途於最初的茫茫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