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零八章
此言既出，眾仙嘩然，無論仙階較於青武高或低，終忍不住低語不斷。那青墨古山般的男子，全然沒聽到一般，隻是隔著一眾戒備的灼目的銀甲，凝眸望向那溫婉清麗的若水女子，他至愛的妻。
她正明眸盈盈、忍著淚輕輕點頭。萬語千言，隻化作這一瞬對望，於青武忽然覺得，此生，再也無憾。
回頭看向白雲台上，藐姑冰雪、姝然無瑕的羽清姝，月櫻粉色靈輝包攏流淌間纖纖佇立，雪裳芳華、青絲墨深，是舉世無雙的美，帶著少女的溫婉與稚嫩。
這是他和她的女兒，十六年來隻能去夢中照顧的女兒，心下無限疼惜虧欠的女兒，如今，已經長大，較之料想更加溫柔良善、溫婉清澈。
記得父女重逢之時，這孩子對他無絲毫怨言，隻是單純的女兒對父母的依戀與心疼。他和溶惜多麼想彌補她一個完整的家，還她無憂童年，隻是，真的，還有機會嗎……
繼而有清冷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於青武的思緒，那嗓音如清風鶴鳴、蒼水孤鶩：“青武，天界確有不公之舉，此次要讓羽溶惜聖女獻祭，也非上策，你要救她，無可厚非。本來獻祭就當自願，如此逼迫，損了天界之道。”
天痕池畔，玄衣鶴氅，仙風清冷，猶如蒼山暮雪高華，能當著眾仙麵如此平靜淡然揭出天界之過的，除了蒼雪上仙，怕也不會有旁人了。
蒼雪的話音方落，身旁那著雲霞綃染錦裳的小仙子，他的小徒兒，也仰著稚嫩又燦華爛漫的小臉，瞠著清明杏眸，看看自家師父，揚了自豪又純真的笑意：“青武叔，姒錦對天道雖然理解不通徹，可姒錦知道，您和溶惜聖女是好神仙。師父也說，善良者，就應該有善報才是啊。”
純粹誠摯的孩子話，卻盈著明晃晃的光，刺得不少神仙莫名心虛起來。於青武與羽溶惜俱是一怔，心下暖了起來，本淒冷決絕的模樣，漾了悲哀的暖意。
“多謝蒼雪前輩。還有，姒錦仙子，謝謝。清姝也相信，善者，終歸要有善報才好。”清靈靈的嗓音，柔柔漾開流月水玉的光，月櫻花落清波，盈盈脈脈，如此婉轉清麗。沉默許久的羽清姝望向姒錦，淺淺笑，搖落星光櫻雪天華淨，微微的憂鬱與堅定，說了自方才來這裏的第一句話。
好美的聲音與笑顏，和身旁一眾驚豔恍惚的神仙一樣，姒錦兀自覺得沉醉了，小臉上不由掛著笑，燦若雲霞又稚嫩傻氣。
到底是蒼雪上仙清幽眸子中帶了微暖的無奈笑意，輕拍自家徒兒：“阿錦，阿錦，怎的不回話，清姝仙子似乎在等你呢。”
姒錦這才恍然清醒，小臉上微微的紅，帶著窘迫與純然的欣讚，忙仰頭看向羽清姝，匆匆又誠摯：
“清姝姐姐，叫我阿錦吧。我雖然之前也沒見過姐姐，可我知道，姐姐是最美最善良的仙子。姐姐雖不說，但師父還有老君前輩都知道，姐姐在雨櫻穀十五年，有十年都在以靈力清淨穀中聖水，三界之淨波都是以雨櫻穀中的聖湖為源的。就算代替所有生靈，阿錦也要謝謝清姝姐姐才是。”
因方才的對話而寂靜下來的天界，於這重歸的靜默間，生了愈多的尷尬與淡淡愧疚。
就連青涵與息和都愣住了，半晌，看向身旁隻是淡淡一笑的羽清姝，心下欽佩欣賞之意愈濃。
青涵不由側了頭，清豔眼眸中光色明亮，發問：“清姝妹妹，怎麼之前從未聽說過。你也不告訴我們。”
“這不是一水族的人應當做的事嗎？為何要說呢。而且，你們也沒問過我啊。”羽清姝微微怔了下，便微微歪了螓首，帶著些許赧然，清靈墨瞳漾起純淨婉然的笑意，映著清冷月華千樹月櫻，流光無瑕。
虧欠，天界確實虧欠她，而她，在靈力迸發前不過是無甚地位的柔弱仙女，便已經在為萬千生靈做些什麼。可如今，天界又要把她剛剛重逢的父母，奉為犧牲，獻祭天界。
“天界，確實是虧欠了月櫻花仙靈。”威嚴莊重而清爍高貴的聲音傳來，隱隱的可見錦雲深處的金光玉華。
眾仙匆匆拱手行禮：“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