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番外:蝶舞滄浪(下)(1 / 2)

第二卷 番外:蝶舞滄浪(下)

再見姽之,是次日,西濱的紅白彼岸花之旁,朝露清華,煙霧迷茫。蝶碧獨自脫了鞋襪,赤足在滿地香茵青翠上起舞,很愜意輕軟的動作,舒展、旋身,廣袖纖腰共曼妙。

墨發碧裳,蝶翼流光,又帶著說不出的純真靈動,恍若清芬散揚。

想著昨晚依依惜別,好不易讓他回去休息,她還記得,每日清晨,這些修道者的煉石與洗儀。

依稀記得,四年前,那個初遇的四月,她來到這裏,隻因滄海島的統者,九老仙都君請蝶族施以春之韻法,以補仙島所乏之生機蔥鬱,那時,仙島很美,隻是,草木著實算不得多。

九老仙都君,倒是很和藹清正的長者,亦不似那些以了儒之迂闊藏在道之自然外表的道士,至少,他從未固執於仙妖之別。可惜,似乎老人家素日仙務很忙,也不過見他一次罷了,感覺極似族中最慈祥的長老。

蝶碧修行尚淺,心底純真無垢,整日麵對一群冷嘲熱諷的不善的道士,心下雖不怨恨,多少是氣惱不平。同輩亦疏遠排斥,更令她心覺沮喪,幸好那時,有姽之,初時招待她的便是那明豔倔強的紅衣小道姑,一個願意不顧仙妖身份、待她作好友的女孩。

然後,在原本荒蕪、人跡罕至的滄海島西濱,足踏滄浪起舞時,她將攜著的紅白花朵與烏木小屋幻出,舞到何處,何處便生了碧草香茵,碧裳舞清芬。

蒼色浪潮退,舞罷,青絲共綠衣飄飛間,她回眸,蝶翼流霞青翠、輕輕扇動,眼如白玉眸如波,檀口若朱砂。

然後,看見那紅白雙色的彼岸花之畔,方繪成丹青的白衣少年。看見她回頭,那小道士搔了搔頭,青澀未褪,明朗清澈,笑得暖陽般,星目似是能夠直望進她心底:“嗯,你是蝶碧嗎?我叫滄之。想幫你畫幅畫,就畫下來了。”

後來他說,她令這西濱不再一片荒蕪;她卻覺得,他令這西濱有了暖陽光焰,令這些彼岸花開得清冷豔烈處,添了幾分盎然的暖。

想著四年前的一切,想著她到了歸期,他說要為她彈琴,隻撫了六下,好可惜,她聽得出,他所彈的,是配合她之前所跳的踏滄浪草茵之舞的曲子,而且,情意深厚,隻不知,現在,能不能聽全了。

種種思緒收回,舞步停時,蝶碧回望,那蒼色海水旁現了個紅衣身影,少女娉婷,浸染朱砂般的紅,膚白如玉,攝人的豔麗,純真處,顯出倔強固執的模樣。比之三年前離開時,消磨了些許無邪的明淨,可是笑起來,依舊坦誠明媚、一片驚喜。

“姽之,我回來啦。”蝶碧不禁也笑靨爛漫,清澈純粹一如既往,提了輕裙淺綠跑過去。

敘舊一場,她們都小心翼翼避開了滄之的事,隻因,彼此都清楚,對方的小心思;避而不談的,還有三年前的那場變故,姽之清楚,這給蝶碧造成了傷害。

直至問到,蝶碧回來的緣由時,二人靜默了。

“你是為了滄之回來的吧。我想,他等的人,就是你。”姽之淺笑,眉眼彎彎,明麗依舊,努力作出瀟灑的模樣,笑意卻始終無法到達眼底,眸光,黯淡了,良久,朱唇畔是自嘲的笑,“分明,他的確,喜歡的是你。是我太固執。蝶碧,我沒什麼要求,你得要他好。”實在,說不出,所謂祝福。

蝶碧抬了明眸,光色複雜,望著強顏歡笑的紅裳少女,終是含了似無奈而堅定的笑:“好。”

蒼色海水翻滾著,白沙灘上,一紅一碧兩道纖纖身影對立著,初陽沐了暖意淡金,隻是,褪去了些許暖意。這,是蝶碧忽然察覺的,光陰似乎再不能似以往靜好了,姽之陷得很深了,而她,卻也不能放手。

滄之回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蝶碧坐在白沙灘上,任綠裳著地,赤著的雙足宛如白玉,托腮看著眼前的蒼色的海水,一遍遍地衝刷著眼前,濕了她的裙裾。背後的蝶翼,開開合合、流光青碧。在後麵看著,顯出幾分孤伶伶的美。

他不由擰了劍眉,心下生了些煩躁的不安,疾步上前,坐到她身旁,輕攬她入懷,方覺了絲安定的暖,輕語:“怎麼了,一副落寞的模樣。我們就快離開這兒,你不舍得嗎?”

輕輕倚靠著他,蝶碧搖了搖頭,闔著明眸,一語不發,隻想著,若光陰就此停駐,隻有他們兩個,別的什麼都不必想,那便好了。沒有姽之的難過,沒有族人的諷刺,沒有他師門的冷眼與阻止。

“我隻是覺得,好難。為什麼這麼難,我們兩個在一起,到底,錯在哪兒了?”她本想心下說說罷了,到底還是輕囈了出來,覺察到,他周身一顫,箍緊了本隻是輕攬著她削肩的手臂。

“若是喜歡一個人也是錯,那所有事都是錯的罷了。我從來不管這些的,你清楚。”頭頂上的聲音,不似平日溫和,多少壓抑了些怒氣與無奈,可是,很肯定,“你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