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恩斷(1 / 2)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珍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裏。舉杯獨飲,酒亦無法醉人,酒未入唇,已化作相思的苦水。燈火忽明忽暗,夜已深,終是輾轉無法安然入眠,明知所念之人並非良人,卻止不住這懷人的愁思,傷情如絲,縷縷纏繞於心頭,聚積於眉間,想此思是必定會無休無止、無盡時……

美婦垂淚,濃情蜜意猶如昨昔,今夕卻相隔兩地,恩斷義絕。

妾心依舊,不知君心何在?!

仰望寒空澈月,不禁淚痕滿麵。

望母淚流,六歲的女孩兒異樣懂事,手持錦帕輕輕撫拭著母親蒼白的麵頰,“母後……不要哭了,不哭了好不好?!沒有了父皇,母後還有月寒……還有月寒……”

美婦怔怔回神,目光落向年幼懂事的女兒竟無語凝噎,顫抖著伸手摟住她弱小的身體,“為娘的對不住寒兒……對不住……”如今她再無它求,隻望能給她時間,好好將膝下獨女養大成人,哪怕終老於這不見天日的淒冷、幽蔽之所。

然而,終究……終究是無法達成心願的。

夜濃如汁,寒宮淒冷。

但聞,遠處窸窸窣窣,步聲漸近。

頓頓停於殿門前,時間如水、光流逝……

靜寂之中,美婦突然開口,“公公請進……罪妾已明聖意,公公不必為難。”話未了,她已起身至殿門前拉開門,寒光如濺,一位容長臉、並不年輕的公公立於殿門口,身後隨行有數十人。

遲遲不忍開口,可聖意難為啊……

“皇上聖旨,廢後罔氏,品行不端、不守婦德,有辱聖譽,賜毒酒一壺與白綾三尺……”還未等內侍總管語盡,幾乎可以刺穿耳膜、尖厲悲涼的笑聲令人心顫,“品行不端?!”她做夢也沒想到他竟會慣如此罪名給自己,她早已猜到命不長已,可無論如何沒想到他、那個與她兩小無猜、相知相許的他,竟然、竟然以這種最齷齪的罪名向她索命……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為何偏偏選了這連死,都令她報恨的說詞?!

女孩兒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隻覺母親那悲涼的聲音越發的淒冷,“月寒呢?……他打算如何處置我這個品行敗壞之人所出之女?他待如何……”美婦尖聲厲吼,可眼中卻已淚如泉湧,“說,他待如何……”

“即日起,月寒公主不得離開行宮碧寒殿半步,貶為庶民,廢後罔氏一族凡十二歲以上之族人滅之,十二歲以下之女子充為官婢,男子發配長洲。”

淚已流幹,美婦止了笑,回頭望向女兒,圓潤透紅的小臉兒,清澈明淨的雙瞳,她如何忍心拋得下她獨自離去?!她不怕死從來不怕,她隻是不舍……

以往她不舍他曾經對她的情,當下她唯不舍她,她的女兒月寒。

她要她活著、好好地活著……

“公公!罪妾已是大限之時,唯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公公通容。”罔氏嗓音暗沉低啞。

“皇後娘娘……您這是說哪裏的話,隻要奴才能力所及,無不為之效吠馬之勞,娘娘盡管吩咐便是。”望著眼前秀外惠中的皇後,內侍總管不忍歎息,如此一位花兒般的人兒,說歿這就要歿了!如何不令人心中一片淒冷……

“罪妾謝過公公,罪妾所求之事對公公而言並非難事。”廢後罔氏頓了頓又複道:“隻求公公不要讓月寒看到我去時的樣子……”語未盡,她已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隨即轉身走出了碧寒殿。內侍總管默然地點了點頭,隨她腳步,朝著行宮若大的後花園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