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業貞慶生擺夜宴俊牛醉酒陷雪(1 / 3)

劉俊牛在雪山前停下,又一次嘔吐不止,胸膛裏像有火燒一樣。山邊的涼風使他感到很舒服,他產生了睡一覺的衝動。說到睡覺劉俊牛可是個行家——為避免其他人幹擾,他給自己的床鋪外掛了張毯子,形成一個小隔間。再加上他那輛被車裂般的自行車,他完全可以說自己是個有車有房的人。要不是劉業貞的生日晚宴,他早就躺在自己的小隔間裏隨意折騰了。那真實一間偉大的小屋,燈光陽光俱不可入,可謂密不透風。所以每天都是劉業貞那廝一聲“我操,都五點了怎麼還睡啊?”把他驚醒。你不要以為他們都是早上五點起床的苦行僧。劉業貞說的五點是下午十七點整。劉俊牛用標準的四川話結束睡眠:老子錯過了太陽那龜兒子,就不能再錯過月亮姥姥了。

言歸正傳。俊牛醒來時感覺很冷,周圍陰森森的樹木使他恐懼。他看到在自己腳下很遠的地方忽明忽暗地閃著幾盞燈,燈光中有幾棟建築物的輪廓。俊牛認出了那是宿舍樓。那這是哪兒呢?周圍是冰冷的雪鬆,這從氣味和觸覺上可以分辨出來。再加上這地勢,他終於明白自己現在學校中心的雪山!建大有詩讚此山曰:

可捉桂宮月,手擎離恨天。

共工不得觸,愚公不敢言。

狡兔迷窟穴,飛鳥至此還。

樵夫失路徑,旅人行道難。

遠避世俗外,自古少人煙,

仙風得道骨,馳騁此維間。

風起生雲雨,霧聚煉汞鉛。

相看兩不厭,何止敬亭山!

想到雪山劉俊牛驚出一身冷汗,因為每年都有女學生被人綁架到雪山上淩辱殘害的事件發生。但劉俊牛是個男生,這使他放心了許多。可如果遇到個變態狂呢?或者是個女流氓?想到這俊牛又緊張起來,趕緊檢查自己的褲腰帶,所幸一切正常。他打開手機看表,淩晨一點整。宿舍樓已經鎖門了,再說遙遠的路途使身心疲憊的劉俊牛腿軟。該死的校領導,修這麼大的學校,等他以後掌權了一定要追究當初是誰出的這個主意。還有劉業貞,要不是今晚他厚顏無恥地極盡口舌之能威逼利誘他喝下一公斤白酒,他也不會喝醉到半夜三更一個人來爬山的程度。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先給自己找個住處吧。劉俊牛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山頂過夜。因為整座山都被雪鬆覆蓋,又很陡,在半山腰睡很容易滾下去撞到樹上。山頂有個光禿禿的平台,劉俊牛曾無數次嘲笑校方,說他們把雪山弄得像個禿頂老頭,可這次他不得不為校方的這一過失感恩戴德了。在山頂過夜,早上還可以看日出,這使劉俊牛感覺自己雅興大增,是劉業貞那幫不學無術的酒肉之徒無法比擬的。

俊牛憑借手機微弱的光線,沿著學生踐踏出來的小路往上走。他把自己想象成酒醉之後獨自上景陽岡的武二郎。哎,可惜!俊牛歎道,沒有虎啊!

就你那熊樣還打虎,沒數了嗎你!突然傳來一個女人帶有嘲笑意味的話語,劉俊牛腦袋嗡的一聲就炸開了。他看到無數金星從天邊墜落,短暫地照亮了眼前的鬆樹,然後一片漆黑。俊牛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我說的意思您該明白,劉俊牛被嚇暈了。

劉業貞一夥回到宿舍,集體趴在水龍頭前摳嗓子。這是638宿舍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每次聚餐回來都要舉行的儀式。跟以前不同的是,這次別人吐出的是白酒,孫老八吐的是紅酒。

我沒買紅酒啊,劉業貞扶著牆說。

是血,你姥姥的!孫老八扔過來一句。

要擱平時,有誰身上哪個部位出了血,劉業貞那個流氓肯定會說,每月總有那麼幾天……可今天他沒說。孫老八為他的生日喝吐了血,這說明人家仗義。而上次老八過生日,劉業貞竟然無恥地用白開水代替白酒,結果灌倒了一大片。可回到宿舍後他後悔不已——大家往床上沒躺兩分鍾就不約而同地吐,嘩嘩地像齊開的水龍頭。劉業貞這下忙壞了。下鋪的還好說,直接讓他吐到地上;上鋪的吐出來那可真是一瀉千裏,激流飛濺。劉業貞隻好端著臉盆在下麵接著,孫子似的。看完《康熙王朝》之後他老覺得自己像是裏麵侍候後宮的小太監。

這次劉業貞沒喝多。別人洗刷完畢後上床睡覺,他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抽煙。就在他抽完煙準備熄燈睡覺時,發現劉俊牛的床是空的,這才意識到劉俊牛不在宿舍。

我說怎麼覺得不對勁呢,劉業貞說,劉俊牛呢?劉俊牛哪兒去了?

上網去了吧?陝西爺們劉錦波說。

嫖娼去了!劉老二高喊。

劉業貞分析兩人說的都有可能。劉俊牛是逢喝必上網,誰也攔不住。至於嫖娼,雖說他沒真去過,但酒後誰也說不準,這事他已經醞釀好幾年了,沒準兒就在今晚爆發。對劉俊牛的習性,劉業貞有一首小詩,描述得再貼切不過:

生平不計名與份,但求暖帳共銷魂。

不虛此生三大願,有酒有肉有女人!

劉業貞沒想太多,當然他想了也沒用。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劉俊牛會一個人在雪山,即使知道也不會去接他。要換別人可能還會去送床棉被,像原老五,但劉業貞不會。他就屬於那種除了好事什麼事都幹的人。

劉俊牛又一次醒了。這次是幾點不知道,手機不知扔哪兒了。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山頂上,天的西南方一輪碩大的明月,使樹木的影子清新別致,跟印刷在地上一樣。俊牛不禁感歎:好月啊!遂作詩讚曰:

玉壺懸穹頂,瓊漿灑萬天。

桂影何斑駁,塗抹方寸山。

狂犬不得吠,吳牛喘連連。

金烏應含恨,自此落鞍韉。

這時又有女人笑道:什麼好月,這是咱家的燈!

俊牛又是一身冷汗,但這次沒有暈過去。他翻身想起來,可雙腿不聽使喚。他隻好坐起來,四下裏望。是誰?!俊牛大喊一聲,四野回蕩。難道真碰上女流氓了?想到這俊牛反而心生一絲欣喜。

借著月光,俊牛認真巡察。此刻早已酒醒,他的意識很集中。沒人。這又使他緊張起來。他又一次檢查自己的褲腰帶,依然沒有異樣。如果真是女流氓那俊牛早就失身了。不是女流氓,那,難道是……鬼?

雖然俊牛不信鬼神,可那時那地,再堅定的唯物論者也會動搖。俊牛顧不上害怕,他決定做困獸之鬥。他壯著膽子喊道:到底是誰?別嚇唬老子!再不出來,我可就不客氣了!說完從身下摸出塊石頭,四下裏瞄。

切!又是那個聲音——小樣兒!這語氣照樣帶著輕蔑,極大刺傷了俊牛的自尊心,而更多的是恐懼。看來是來者不善了,俊牛想。此刻該怎麼辦呢?是大聲呼救,還是舍身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