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他們倆躺下準備睡覺。希達耶提的兒子立刻就打起了呼嚕。阿裏也一邊想著法提瑪,一邊舒展了一下手腳。這時,他感到背上有個東西硌著自己,以為是塊石頭,摸出來一看,才知道是斜插在地上的一根骨頭。

他抬頭望向布滿星星的純淨的夜空。

他幻想著自己領完了工錢,和希達耶提的兒子一起去了工地,見到了尤素福。尤素福已經成了真正的師傅……“難纏的”歐梅爾出外尋找法提瑪,再也沒有回來。他們再這麼一看,瞧見了法提瑪!

他對這個場景並不滿意,便重新設想起來:

法提瑪比他們先到了工地,向尤素福打聽起阿裏。尤素福說:“妹子呀,他們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他們沒來過這裏!”正當法提瑪不知道該咋辦的時候,阿裏及時趕到。法提瑪轉身一看見阿裏,立刻就叫著“哎呀,俺的阿裏啊,俺的阿裏啊”,摟住他的脖子痛哭了起來。阿裏瞪著眼說:“你不是跟了比拉爾了嗎?那還不快點滾回他那裏去?”可法提瑪哭成了個淚人說:“阿裏啊,俺錯了啦,你就原諒俺吧。以後他們就是把金子鋪在路上,俺也不會再離開你了!”

想到這兒,阿裏點了根煙,在吞雲吐霧中讓自己的思緒信馬由韁。墓地裏高大的桉樹在風中緩慢地搖晃著,成群的蚊子嗡嗡地叫著盤旋在疲憊的民工們周圍。

阿裏對身邊的這一切無動於衷。他仰望著天空中,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滿天的群星,甚至連從天空中劃過一顆明亮的流星都沒有發現。他那麼對法提瑪說話,不是很可笑嗎?是誰說哪個女人能比得上法提瑪的呀?他是會對法提瑪發怒,可當她哀求他的時候……

他打了一個寒戰。

他會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然後把她帶到沒人去的僻靜地方。比拉爾那些人嘛……這可是個活生生的女人哪。對女人該咋樣?那麼年輕,水靈……不過,他知道自己該做啥。他會罵她一聲“臭婊子”,然後把她打得渾身發紫,嗷嗷直叫。他得讓她知道,甩了阿裏去跟比拉爾會是個咋樣的下場。他會讓她一五一十地交代……要是她提起傻丫頭呢?讓她說好了。哪兒來的傻丫頭啊?要是他用傻丫頭頂替了法提瑪,傻丫頭就應該在他身邊的嘛!

他湊著手裏的煙頭又點上了一根煙,然後把煙頭彈了出去。

傻丫頭的嘴巴難聞得要命。法提瑪跟她可不一樣。到了那時候,去他的希達耶提的兒子。隻要有了法提瑪,還要他幹嗎?還有就是尤素福。尤素福肯定會給自己找個活幹的。那個“難纏的”歐梅爾可能早就下了地獄了。要是他還在那裏,自己少不了跟他幹架。自己有啥好怕他的呢?隻要有了法提瑪……

他一根接著一根地抽著煙,開始幻想起自己帶著法提瑪回村的情景。他的娘,還有跟他訂了婚的姑娘。是呀,那個跟他訂了婚的姑娘,他從來就沒想過她。法提瑪就是他的全部。即便他娘開始的時候會不願意,可等她看見了法提瑪,一定會同意的。其實他一點兒也不想自己的娘。他覺得自己唯一該做的,就是明天去工地上見法提瑪!

夜很深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法提瑪已經進入了他的夢境。在夢裏,法提瑪到工地來找阿裏。尤素福聳了聳肩。這當口,他悄悄地走近法提瑪,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

當阿裏在夢中看到這些的時候,又有一群民工疲憊不堪地來到了墓地,讓自己躺倒在墓地潮濕的土地上,立刻進入了夢鄉。

隻有一個女人,阿裏的法提瑪,在離“摔跤手”阿裏和希達耶提的兒子隻有三步遠的地方跪在一塊長滿了青苔的墓碑跟前,把熱得陣陣發疼的頭抵在墓碑上。

正在發作的瘧疾讓她睜不開眼,不住地呻吟著。

不遠處,傳來兩個正在抽大麻的男人的交談聲:

“你看月亮!”他們當中的一個說。

另一個看了看月亮問:

“月亮上有啥?”

“肯定要下雨了。”

“你咋知道的?”

“月亮上的暈越來越濃了!”

說“你看月亮”的那一個瘦高個扔掉煙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突然,他發現了法提瑪,便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彎腰對身邊的男人說:

“你看,有個女人在那兒!”

另一個矮胖的男人朝法提瑪看了一眼說:

“看起來像是病了。”

“應該是。”

矮胖子也站起身,跟著瘦高個來到了法提瑪身邊。瘦高個問:

“姑娘,你這是咋了呀?”

法提瑪滿懷希望地回答:“俺快要死了。”

“這是啥話?你咋了?”

“俺也不知道。”

瘦高個蹲下身,握住了法提瑪的手腕。手腕滾燙滾燙的。

“你這是在打擺子呢。”瘦高個說。

矮個子說:

“你說她在打擺子?俺應該帶著藥呢。讓俺找找……”

說著,矮個子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火柴盒打開。裏麵是黃色的奎寧片……他取出兩片,遞給法提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