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這麼快啊?”
“朋友,他可沒少這麼幹。”
哨音更響亮地吹了一遍。
民工們圍住了澤伊奈爾。
人群中有個人說:“澤伊奈爾大爺,給這家夥點顏色看看。”
澤伊奈爾打斷了他的話:
“不用啥顏色不顏色。他要吹,就讓他吹去。你們別去理他!”
工頭吹了五六遍哨子,發現除了五六個民工之外沒人開工,便大聲咒罵著走了過來。
突然,他發現澤伊奈爾站在了自己的麵前。兩個老朋友冷冷地盯著對方。工頭說:“怎麼又是你?”
澤伊奈爾倒背著雙手向前邁了一步,從牙縫裏使勁吐出了一口唾沫,然後帶著無比的鄙視回答道:“又是俺!”
“你想幹嗎?”
“你想幹嗎?”
“俺在叫苦力開工。”
“可他們就是不聽你的!”
“光頭”夏穆丁從澤伊奈爾的肩頭探出那張胡子拉碴的圓臉,用仇恨的目光看著工頭。工頭很不喜歡這種目光,他從這種目光裏看到了仇恨、鮮血、子彈和死亡。他感到了恐懼。盡管如此,他還是說:“他們會聽的。俺的苦力們跟羊一樣聽話!”
“那你倒是叫啊。看看他們聽不聽你的!”
工頭知道,民工們是不會聽自己的。如果自己繼續逼他們,他們很可能會罷工,甚至會衝上來揍自己。最好的辦法是跟他們來軟的。
“給你們10分鍾。”說著,他掏出了懷表。然後把澤伊奈爾拉到了一邊。澤伊奈爾冷冷地問:
“你幹嗎?”
工頭笑了:
“澤伊奈爾啊,你別去替這些苦力出頭。他們可是靠不住的。你替他們出頭,到頭來做惡人的是你。”
“你說的這些關俺啥事?”澤伊奈爾說,“告訴你,別逼著他們造反!”
“你要是不替他們出頭,他們是不會造反的!”
這時,夏穆丁過來打斷了他們,一把抓住澤伊奈爾的胳膊把他拉走了。工頭呆站在那裏,恨恨地看著他倆的背影。過了一會兒,他打定主意,準備一有機會就找個理由讓他們倆一起卷鋪蓋走人。然後,他走回到了“黑桃”維伊塞爾的茶攤跟前。
師傅依舊側躺在地上暗地裏笑著。
“咋回事?”師傅問,“你咋沒能讓他們開工啊?”
工頭一下子惱羞成怒了:
“行了啊!不是俺沒能讓他們開工。”
“那是咋回事?”
“還不是因為澤伊奈爾,那粒老鼠屎嘛。”
師傅笑得更厲害了:
“他攔著你了?”
“啥攔著?”
“不是他攔著,那你咋沒讓那些苦力開工啊?”
師傅說得一點也沒錯。工頭答不上來,便轉身對維伊塞爾說:
“維伊塞爾,給俺來杯茶!”
說完,他歎了口氣,惱火地搖著頭低聲吼道:
“讓他等著瞧吧。”
師傅問:
“你說的是誰?”
“不管是誰。”
“是澤伊奈爾嗎?”
“除了他,還有夏穆丁,阿裏,維裏……誰要是搗蛋……”
說著,他接過了維伊塞爾遞過來的茶。師傅問:“那你是打算讓他們走人了?”
工頭恨恨地說:
“讓他們馬上走人。可沒有可以頂替他們的人哪!要是能找到頂替他們的人,俺知道該咋辦!”
說完,他怒氣衝衝地喝起了茶。
師傅像看笑話似的一直在他細細的小胡子下麵偷笑著,而最讓工頭別扭的就是師傅的這種樣子。他本該跟自己站在一邊,幫著自己,可他倒好,要麼袖手旁觀,要麼像是跟澤伊奈爾站在一邊似的一直在笑。
當然,即便如此他也不願意跟師傅鬧僵。
“維伊塞爾,”工頭說,“給師傅也換杯新茶!”
師傅直起身說:
“不要了。”
“為啥不要?”
“喝了茶腦袋不舒服。”
說著,他慢慢地走了。
維伊塞爾湊到了他舅舅的身邊,朝著師傅慢吞吞離開的背影看了一陣,然後說:“舅舅,這哪兒像個師傅啊?本來應該跟你站一邊的,可……”
工頭被戳到了痛處:
“去跟苦力們站一邊了!”
“這家夥還壞笑呢。”
“真讓俺恨哪。”
“看起來,是澤伊奈爾不讓苦力們開工啊。”
“當然啦,你當俺不知道嗎?”
“讓他走人!”
“再等等看。”
說著,工頭朝遠處看去。一條大狗正在陽光下用三條腿從田的一頭往另一頭跑去。工頭看到了這條狗,可沒放在心上。他腦子裏想的是澤伊奈爾、師傅、澤伊奈爾,然後是“光頭”夏穆丁。要是沒有澤伊奈爾,夏穆丁根本不在話下。但那個跟瘟疫和毒蛇般的澤伊奈爾……他很清楚,澤伊奈爾的那雙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那股不要命的勁兒。他是遲早得讓澤伊奈爾滾蛋的,不過得想個辦法。不然,那家夥可是會把人掐死的!
想著,他掏出了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