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千風也沒有多說,默默的坐在榻上看著她更衣。
沈陌言的手都不知道怎麼放才好,顫巍巍的係好了衣帶,就聽見溫千風低聲道:“宮裏那邊有消息傳過來了,今天早上皇上如常早朝,嶽父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這麼說來,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轉了,而沈家也安全了。
沈陌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心裏卻覺得怪怪的,先前那樣劍拔弩張,如今到底算是風平浪靜,還是風雨欲來前的片刻安寧?
看溫千風的樣子,似乎在隱藏什麼。
沈陌言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下午時分,沈明朗回到了鎮南侯府。當天晚上,沈亦來了一趟成國公府,與溫千風在書房徹夜長談。沈陌言沒有多問,卻明顯的感覺到,有些事情,已經在漸漸開始醞釀。子夜時分,莫晚歌出府,遲遲未歸。
成國公府的警戒開始達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屢屢隔著紗窗,能看見外麵的憧憧人影。蒹葭從外麵走了進來,滿臉的憂心:“小姐,我們院子外麵圍滿了侍衛……”銅牆鐵壁,連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沈陌言眉頭微皺,沒有做聲。
接下來幾天,整個燕京城都顯得十分平靜,仿佛之前的一觸即發都是一場錯覺。在三天後的晚上,沈明朗親自來了一趟,在書房與溫千風閉門長談一整晚,一直到第二天正午才回府。甚至連沈陌言也不曾見到,隻在角門匆匆瞥見一道背影。
國公府的氣氛更加緊張,很清楚的能夠感受到,在那看不見的暗處,布滿了暗衛。在這種時候,能夠不添亂,就算是幫忙了。沈陌言接連幾天一直坐在屋子裏,而溫千風卻突然之間消失了一樣,不見蹤影。
沈陌言心裏十分明白,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場大變,可就是這種不確定的局勢,讓人倍感彷徨。自古以來,奪嫡之爭,總是伴隨著數不清的傾軋和算計,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幾乎是千古不變的結局。
一念生,一念死。
這天晚上,沈陌言照例和往常一樣,輾轉反側一直到子時才有了些許睡意。迷迷糊糊間,卻聽見外麵有隱隱約約的喧嘩聲。而門外這時候卻響起淩亂的腳步聲,沈陌言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擁被坐起。
“小姐,前院走水了!”蒹葭急匆匆從外麵走了進來,一把推開了門,見沈陌言正坐在炕上,目光平靜,微微一愣,“小姐……”“我知道了,你們還是和往常一樣,該怎樣,就怎樣好了。”這個時辰,外麵除了侍衛,早已沒有人走動,十有八九是有外敵闖入其中。若真有什麼意外,她們手無縛雞之力,根本難逃此劫。
沈陌言從梳妝台前抽出了一支金簪,牢牢握在了手心。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就同歸於盡好了……
外頭的紛紛擾擾一直持續了很久,聲音離得越來越近。多年以後,沈陌言依舊記得這一夜的不安和彷徨。當晨曦中溫千風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仿佛一切都靜止。而就在這一瞬間,沈陌言覺得心中有些什麼,轟然倒塌。
背對著陽光,她看不清溫千風的神色,卻能看見他起起伏伏的胸口。
這個人啊……
沈陌言忽而微微的笑了起來。
這一晚以後,一切的事情都急轉直下,先是梁王被彈劾謀反,在押解回京的路上,服毒自盡。大理寺在王府中搜出了數封書信,皆有梁王府封印,與番邦合謀叛國,罪證確鑿。就算皇上從前再心疼這個兒子,此刻也沒有辦法了。梁王府女眷皆流放三千裏,男丁充軍,自此,梁王一派,徹底消失在奪嫡之爭中。
之後沒幾天,皇上忽然召沈明朗進宮,連貼身服侍的公公都被屏退,二人密談數個時辰。到了下午,一紙詔書到達沈家,茲有宋氏女賢良淑德,許建王為妻,結百年之好。沈陌言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宋氏女,也就是自己的表姐宋尋,皇上怎麼會突然起了這個意思?
倒是溫千風坦然自若,還與她取笑:“這樣一來,你們姐妹二人,也就更親近了。”沈陌言白了他一眼,心裏卻擔憂不已。宋尋那樣烈性的人,如果傳出了抗旨的傳聞,無論是宋家還是沈家,都大為不利。但若是就這樣勉強宋尋,沈陌言心裏又覺得難過。
隻是不曾想到的是,建王對這門親事比她想象的還要熱衷,做足了低頭娶媳婦的姿態。對此,宋太太也倍感有顏麵,心中那一點顧慮也就拋到腦後了,一心一意說服宋尋。而一向執拗的宋尋隻問了幾句建王的為人,破天荒的沒有哭鬧,很直爽的答應了下來,倒讓宋太太一時摸不到頭腦,但事情這樣順利,總歸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