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殤(三)(1 / 1)

料理完紫柔的後事已是三天後了,小沫在這三天中徹底地感覺到了什麼是人世間最大的悲痛。眼淚流盡,喉嚨喑啞,卻再也喚不回娘親睜開眼看她了。

紫柔帶著無盡的愛和無盡的怨離開了這個人世間,如果,生命可以重來,她一定會選擇不要遇到他,哪怕嫁給一個庸人,相夫教子,平凡度日她也願意。

小沫躲在房間裏哭了整整一天,分不清白晝黑夜,隻知道從今以後這世上便隻有她一個人了。她覺得自己一刻也無法生活在這個沒有娘的家,舉目所能看見的每樣東西都承載著無數她跟娘之間的回憶,每每憶及,便心痛如攪。

她還是決定離開,離開這個承載著她愛與念的地方。

跟“花滿樓”請辭後小沫慢慢走到和百裏荀初見的井邊。盛夏的陽光曬得得她睜不開眼睛,井邊的竹林依然鬱鬱蔥蔥,陽光灑下透過枝椏間映出斑駁的光影,如夢似幻。這片竹林見證了他們的相識相知,也見證了那個滿天繁星下的第一個吻。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裏,也許是最後的念想吧,許她再貪心一次想念他最後一回。

從密道裏出來的百裏荀隔著竹林遙遙地看向“花滿樓”後院方向,隔著竹子的間隙他隱約看見一個人影站在井邊,身影跟小沫有八分相似。

會,是她嗎?自從幾天前一別他再也沒有見過小沫,不是不想見,隻是害怕再見到她自己會忍不住把她帶回去綁在身邊,可是那樣,並不是小沫希望的。

懷著期待慢慢靠近井邊,百裏荀一陣興奮,果然是小沫。穿著男式的衣裳,臉上依舊畫著醜妝。陽光下小沫的臉藏在光線中,看不清楚表情,隻是那抹小小的身影卻似乎比前幾日更單薄了…。

百裏荀不敢上前,因為他怕小沫看見自己就逃走了。像這樣在遠處看著她,就夠了,隻要你還在雲都,還在我所熟悉的地方,總能再遇見。小沫,我會等你。

隻是百裏荀沒想到,這次見麵竟然成了他們的最後一次相見。因為第二天小沫就收拾好行囊離開了…。

“你說什麼?!”百裏荀震怒“小沫的娘去世了?!”

最近浦城的荔枝新貢上來了,每一個都飽滿剔透,甚是甘甜。他托人去給小沫母女送點嚐嚐,卻打聽到這樣一個結果。

“奴才拿著荔枝到了小沫姑娘家,卻發現大門緊鎖,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答。於是我們找到離得最近的人家打聽,才知道小沫姑娘的娘親前幾日去世了。”

前幾天?那自己昨天見到小沫的時候…。百裏荀沒有多想,騎上馬就率先到了“花滿樓”

“小沫呢?”

百裏荀暴戾的樣子把一幹人等嚇壞了,此時正是中午,沒什麼客人,隻有幾個下人在吃飯。

“小沫,小沫昨天就請辭了…他說要離開這裏…。”

話音剛落就聽見“啪”的一聲,原來是百裏荀震怒中的百裏荀用馬鞭把一張桌子抽爛了。一群人嚇得靜若寒蟬,生怕鞭子抽到自己。

“她有沒有說去哪裏?”

“她、她說想去沙城看看。”

百裏荀收回馬鞭,走出門口後飛身上馬,往通往沙城的道路奔馳而去。

小沫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走了一段路百裏荀看見幾個人坐在路邊的茶攤上歇腳,他勒馬停下

“請問幾位兄台,有沒有看到一個身材瘦小,左臉上有塊紅斑的小兄弟從這兒走過?”

幾個人想了一會兒均說沒看到,這時候百裏荀突然注意到一旁擦桌子的小二手抖得厲害,他眯了眯眼,一把把他抓出來。

“為什麼這麼緊張?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沒見過那位姑娘。”小二被這位天神一樣俊美卻散發出惡魔氣息的男人嚇得口不擇言

“姑娘?你怎麼知道她是姑娘?”

小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百裏荀一揮馬鞭,一旁的凳子瞬間段成兩截。

“好漢饒命,我說。”小二嚇得抖如篩糠,把早上看見小沫來茶亭歇息,然後見財起意跟蹤他,被他發現後掙紮間扯掉他頭上的帽子,發現她是女子然後心懷不軌地追擊她到懸崖邊,最後她失足掉下去的事情全部說出來了。

“就是這裏?”百裏荀像拎小|雞一樣把小二從馬上扔下來,停在了小二所說的懸崖邊。

“沒、沒錯就是這裏,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不是我推的…。”話沒說完他發現自己再也不能說話了,不可置信地看著穿過心髒的匕首,轟然倒下。

原本百裏荀還抱著也許是弄錯人的想法,忐忑不安地來到這裏。卻在看見掛在崖邊藤蔓上的鞋子後臉色變得鐵青。這鞋子的確是小沫的,來他府上的那一晚她就是穿的這雙鞋。依然無法從這個消息帶來的震驚中走出來,回過神來後一股難以言語的痛幾乎將他撕裂,讓他疼得都感覺不到心跳是否還在。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自己?!

人跡罕至的山崖邊,一個男人發出困獸般的嘶吼,層層疊疊的回聲響徹山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