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隨意撥弄琴弦,他有些困惑問:“彈什麼好呢?”
“先生彈什麼都好。”我心思不在這裏,剛才餘智在窗外示意我已經戌時。我不能在這裏久留,我還得去就命懸一線的李閔睿!
一串頗為熟悉的調子滑過,拉回我的心神,奇怪問道:“先生您,也會這曲子?”
“前幾日來了客人,聽他奏過一遍,便記下了。”他道。
這熟悉的調子不就是子卿那夜哼的歌麼?
哦原來如此,想是那青蓮居士來拜訪過闋皚,借了他的地盤奏樂。闋皚對音律敏感,聽一遍就記住了。
我還胡思亂想著,闋皚卻兀自奏了起來,敲玉斷腸的琴音再次凝定我心緒。
這個世界充斥著太多的喧囂和令人煩躁的雜音,有時我倒渴望做個聾啞人,來拒絕浮塵中各種騷擾。但是此刻,我從沒有如此慶幸自己有雙完好的耳朵和眼睛。耳朵,用來聆聽與自己靈魂共鳴的音律;眼睛,用來欣賞那與自己靈魂共鳴的人兒。
偶然一個高音,細小而又尖銳,卻成功撞擊我的心髒,與血肉磨練在一起在胸腔裏滾動。一下下節奏,不停敲打我感官最脆弱的地方,無數的感觸奔湧而來,生動,而恐懼。撩撥的顫音,擾亂了最後的底限,神智被奪取,然後凝結,然後腐蝕。
但見白玉凝脂的麵孔上,櫻唇親啟:“我若無心你便休,青山隻認白雲儔。
飛泉落韻怡然夏,飄葉成詩好個秋。
十五情形憐月冷,三千願望對星流。
前塵影事皆如幻,浩氣當初貫鬥牛。
巫山原屬古追求,我若無心你便休。
冬雪寒江拋直釣,春潮野渡泊孤舟。
落花成土多真愛,飛葉隨風有至愁。
許是今生緣未了,還從夢裏記明眸。
意趣曾經慕十洲,雲箋封月遣誰郵?
緣如有夢情長在,我若無心你便休。
俗侶花間蜂又蝶,仙朋波麵鷺和鷗。
至今尚羨袈裟客,竹杖芒鞋任遠遊。
為誰消瘦為誰憂?二月桃花五月榴。
燕舞鶯歌翻寂寞,鳳衾鴛枕憶溫柔。
水因有性山難轉,我若無心你便休。
紅淚箋成何處與?天涯渺渺路悠悠。
清水寒潭落葉浮,忍將往事下眉頭。
縱然桂魄都圓缺,況複萍蹤不去留?
孤枕偏生蝴蝶夢,吟鞋怕上鳳凰樓。
此情應是長相守,我若無心你便休。”
仙音?神曲?
這些都不足以來形容闋皚的歌聲。那是具有超越時空的生命穿透力一般的聲音。不似子卿的輕柔,不似他人般清越,卻,有他獨有的靈性。像千變的女妖,時而低柔,時而憂傷,時而高亢,時而決絕。就像世間萬物都能由他的聲帶來詮釋,文字在他麵前毫無顏色。
失了神智的自己還回蕩在歌聲中,久久不能自拔。
那是源自心靈的震撼。
傻愣的,仍由他抱著我。直到身上感到一絲冰涼,才恢複思考。
轟!腦袋瞬間充血。
眼前這是比妖王還要妖冶的人是誰?別,別說是闋皚……
從未見過他穿紅色。然而這身紅裝是何時換上的?
環顧四周,愕然。我什麼時候被他抱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