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突然雷聲大作,黃豆大的雨點像萬千鼓槌,頻頻敲打著鬥而廊,龍在唱歌。韓挾全身爆發出一陣金光,在這個時候,鬥而廊的前後兩扇大門也發瘋一般的震動不已。何但伯和怪人都捂著臉,在角落痛苦的吠叫,好像是他們把瞎子臭臭的的仙氣全部吸了進去的。整個廊中,所有人頭都緊閉了雙眼,隻有我一個人睜眼看著慘劇的發生。廊主手腳利索,三下五除二就砸爛了十多個臉上有血漬的頭顱……人頭每毀一個,韓挾身上的金光就更加耀眼,直到那金色變成了不可逼視的黑。我看到瞎子故意留下的小紙包,在金光下被他踢進了斷根生支架之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光才褪去。何但伯和怪人取來了鐵鏈,他們向鏈子施法,然後捆了廊主,拖出去綁在院子裏的樹下。
那三個人大叫大嚷了好一陣子,鬥而廊裏,活著的人頭也就睜開眼,跟著他們喧鬧起來……也許那個時候,隻有我一人在哭吧。
知道嗎,我的眼睛好痛。我每流出一滴淚水,我的也珠兒就會少一顆。後來我發現這一點,就不再哭了。我紅著眼發呆,卻忘了再看看小叫化和他爺爺的頭是不是還在。
他們還是記恨我的泥巴,扔下我走遠了。
約莫過了好幾天,發完酒瘋,韓挾這才冷靜下來。抱著奢比屍的大破腦袋長號不已。何園丁已經陸陸續續將其他死去雜物的腦袋的碎片清理幹淨,埋在了院子中。說也奇怪,鬥而廊經曆了無數土地,它的後院始終是那樣的,似乎就沒有移動過,石桌,園丁的藥草,大樹,血跡。還有好看的陽光。
孱弱的太陽沒曬過幾天,雪片已然順著風撞下地麵。整個鬥而廊突然失去了生氣,和佟木匠一樣,務完一年辛苦的活計,就進入靜靜的冬眠。
又是一年新的清明,大支神和鬥而廊,同時在這個時刻複蘇。
大支神爬過荒野山崗,春雷就在他身後墜下,那是他威嚴的腳步。
韓挾頻繁的下山,上山來找他們捉拿雜物妖怪的人也漸漸多了,我甚至看到了一個眉頭漂亮的大姐姐。鬥而廊追趕大支神留下的一切,在這個雜物紛紛出沒的時刻。韓挾睡得很安穩,因為他每天都由於追捕稀有的雜物而過得很充實,四條龍也賣力的工作,拖動長廊繼續我們的旅程。被他破壞的頭顱中,有一些是極難找到的,例如奢比屍。也許韓老妖末日歌唱得越好的頭顱,就越珍惜吧,反正我是這麼想的。可韓挾還想辦法捉了一隻奢比屍回來,頭放在原位。同時,韓挾還很在意壞了他好事的那兩個人,他偷空對何但伯和怪人說,一旦遇見叫化子,格殺勿論。
鬥而廊的生活又這樣開始了,好像時間也愛上了重複和回環。我是很喜歡看書的,可是鬥而廊內僅有一本韓挾的日記,而我也失去了捧書的雙手。我便將那日記回憶了又回憶,直到什麼也想不起來為止。
鬥而廊遊蕩在大地,漸漸的,斷根生架子上的頭顱又多了起來。平常沒事的時候,我就唱歌,抑或與人頭們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我很想折了鬥而廊門口的斷根生,跑去找尾巴草鬥劍,打得它們七零八落。有時候也想去看他們砍下雜物的頭,要不然跑著去找莊龍唱歌。
我想念我爹,還有我藏在層層支架之下的也珠兒。
在那一段時間裏,我也想娘。再也沒有人親昵的喊著豆兒的名字,叫我注意叢林中的狼了。當然,豆兒身邊並沒有狼,隻有一點兒彷徨。鬥而廊已經爬離了我的家,衰樹的闊葉,爹娘,我的庭院,還有其它的一切,都融進了一些小小的、再也無法拚湊起來的碎片裏。
鬥而廊把我們都隔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