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主,豆兒是我們另收養的孩兒,大名叫弁礱。豆兒乖,快上前給廊主請安。”娘邊說邊頓頓我的衣袖,示意我小心。
我明明是爹和娘生的嘛!我一萬零三百個不願意,走過去,怯生生給廊主唱個喏。越是害怕,就越是想看個明白。我想借機偷眼瞧瞧他的相貌,卻什麼也沒見著。一隻螢火蟲自他麵前飛過,我原以為那微弱的光可以照出來人的麵部輪廓;可是綠光所及之處,始終隻有灰灰的一團霧一樣的東西。
“曾連!”廊主大發雷霆,嚇得我直往娘身後縮。“你膽敢騙我!何但伯說今天有個孩子進得廊中,還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能以氣破廊門而入的,除了我托你們夫婦養的幼童之外,還能有誰!”
“廊主,請聽曾連一言:我曾連夫婦雖已脫離鬥而廊多年,卻時刻記念廊主恩德,決不敢欺瞞廊主。這孩子確不是那日廊主所托之人。連駑鈍,未曾照顧好那孩兒,請廊主嚴懲;可是此兒並無過錯,還望廊主放過孩子和他娘親,我跟廊主走便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連哥!”娘緊緊抱住爹,“廊主若要殺了連哥,那請將我一同處死便是。隻是苦了豆兒這孩子啊……”娘下意識的抿了抿嘴,她的嘴唇變成了一條堅硬的直線——看來意思是要和廊主拚了。
廊主好像在摸著下巴思考,又好像是因為肚子有點疼而強忍著。他耷拉著嘴,雖然是很能打架的樣子,但是我的爹娘聯手,也未必比不過他。爹發怒後,可以一掌將歹人拍到泥土中去,讓血像花兒一樣長出地麵,你說說看,這算是很厲害了吧。“曾未離,念在你往日有功於我的份上,我不動武。”他最後說,“可是,你敢讓我看看你兒子的氣脈麼?”
爹拍拍娘的肩頭,使個眼色:“廊主盡管看便是。”
那個被他們稱為廊主的人走到我的跟前,可是我還是看不到他的臉。我發現月亮溜進了一道烏雲,鳴蟲刹那停止了吟唱。我微微發抖,絕望的看看爹。那人先是彎下腰切了我的脈,然後仔細的在我兩臂上慢慢摸索,弄得我又癢又害怕。我生怕他會摸到那兩顆藏在我腋下的圓石,因為爹和娘似乎也和我一樣,一直在戰戰兢兢的盯著我的腋下。還好他並沒有摸到那裏。“好癢,”我說,鼓起勇氣抽回了胳膊。廊主直起身:“脈象紊亂,不過確沒有羽氣。”
爹娘大大鬆了一口氣,我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唰唰啦滾落而下。也許爹娘這時正在虔誠的感激老算命人和他的孫子。我隻是頭腦一片空白,祈求上蒼再也不要讓我看見這個人了。然後廊主準備離開,雖然他眼中還有強烈的殺意,爹娘和他卻寒暄了半日,問了一些有關“燭龍”“莊龍”等等的事情,我們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