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晉開運元年,南唐保大二年,後蜀廣政七年,閩永隆六年,殷天德二年,南漢乾和二年,遼會同七年
抗遼第一人
春節剛過,突有數十路飛翎特使自北部邊境馳至大梁,向朝廷奏告:大遼燕王趙延壽率五萬鐵騎侵入晉國境內!一時間,大梁城內,無論是市井百姓,還是朝中大臣,皆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晉帝石重貴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但事到臨頭,仍然心驚不已,連忙遣人召侍衛馬步軍指揮使景延廣商議對策。
景延廣很快就到了,腳步依然從容堅定,一雙眸子依然炯炯生光,兩撇八字胡依然整潔利落。石重貴一見,心中頓時平靜了許多。
景延廣像往常一樣行罷覲見之禮,起身對石重貴言道:“臣已經知道軍情了,我與契丹早晚會有一戰,此事原在意料之中,臣也早就想好了應對策略,請陛下不必擔憂。”
景延廣故意停了停,又說道:“契丹軍以弓馬為主,長於野戰,卻不善於攻城。咱們的辦法就是:以我之長,克敵之短!陛下可詔令各鎮堅壁清野,令百姓全都入城避敵,嚴令各城守將務必堅守城池,沒有詔命,既不準出城迎敵,也不許增援相救。如此一來,契丹軍必然不敢長驅直入,待其食盡兵疲,咱們再會集大軍與其決戰。若能如此,何愁契丹不退?”
石重貴聽罷,心中登時就安定了下來,連稱妙計,立遣使者前往各鎮,嚴令河北諸鎮:“閉城守禦,不得擅自出兵!”
此時,鎮州百姓皆欲逃入鎮州城中避難,但鎮州節度使杜重威不顧百姓死活,硬是早早地把城門關閉了。鎮州百姓無奈,隻得一路咒罵著向魏州逃去。不過,令杜重威不解的是,遼軍到達鎮州城下後,絲毫沒有攻城的意思,而是馬不停蹄地直接南下,兵鋒直指貝州!
石重貴與景延廣接到軍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遼人為何置鎮州等重鎮而不顧,單單選擇貝州作為首攻目標呢?
殊不知,這恰恰擊中了晉國朝廷的要害!之前,朝廷考慮到貝州乃水陸要衝之地,在此屯積了大量的軍糧,以防備遼國入侵——這可是朝廷大軍好幾年的儲備啊!如今,看趙延壽的架勢,他是有備而來,其目標就是這些軍糧!
石重貴、景延廣起初懷疑是青州節度使楊光遠向遼人走漏了消息,但他們很快就否定了這一想法,因為,這件事隻有幾位親信重臣知道,其他朝臣和藩臣是絕難知道這一機密的。景延廣想,此事肯定出在貝州。
景延廣所料不差!原來,貝州裨將邵珂凶悖難製,屢屢違反軍紀,貝州永清節度使王令溫一怒之下就把他撤職了。邵珂心懷怨望,竟密遣心腹前往遼國,向趙延壽透露:“晉國軍糧皆貯藏在貝州,貝州隻有三千老弱兵卒,易於攻取。”趙延壽這才率前軍直取貝州。
杜重威此時也明白過來了:遼人首攻的目標不是他的鎮州!然而,他仍然沒有開城,這倒不全是因為朝廷“不得擅自出兵”的詔命,而是因為這時他又接到了軍報——遼帝耶律德光親自率大軍南下了。
此時,貝州守軍隻有三千步卒,主帥王令溫因在朝廷述職而不在城中,臨時執掌州事的乃新任節度判官吳巒。
吳巒,字寶川,雖是一介文吏,但因曾率領數千兵士在雲州抵禦遼軍和新州軍的圍攻達一年之久而名噪天下。他一聽說遼國大軍南下的消息,就日日安撫百姓、激勵將士。此時正遇上“倒春寒”,守城軍士皆在西北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但吳巒平生廉儉,家中既沒有多餘的棉衣,又沒有任何積蓄,他便將家中僅有的粗布帷幄全都裁成了夾衣,發給士卒禦寒。
吳巒聞聽趙延壽率軍入境之後對其他城池不管不顧卻直奔貝州而來,當下就明白了趙延壽的用意,便對諸將言道:“看來,遼人已經知道貝州乃我大晉屯糧之地了。趙延壽此來,誌在必得。我等以三千兵士抵禦他五萬大軍,是絕難守住貝州的。朝廷已經頒下‘分地守禦,不得擅自出兵相救’的嚴旨,如此,援兵也就沒有指望了。換句話說,貝州已成我等死地啦!既然我等必死無疑,我等就要死得其所,要死得有價值!王某決意拚死守城,能多守一刻算一刻,一來可為朝廷防備遼軍多爭些時間,二來也讓契丹胡虜看看我華夏男兒的本色!不知諸公有何想法?”
眾將看著吳巒那雖然文弱卻極為剛毅的麵容,個個熱血沸騰,高聲答道:“保家護城乃我等職責所在,有死而已,我等願聽吳公差遣!”
吳巒當即分派眾將防守各城門,邵珂也發誓說要以死報效朝廷,並懇請戴罪立功,讓他率一軍守禦南門。吳巒見他說得至誠,此時正值用人之際,便答應了他,他自己則親率一軍守禦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