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得知事實以後,申連熠卻不似傍晚那般激動,而是默默無言地轉過身。
任誰也無法探知,少年心中壓抑的苦澀。
在申連熠看來,眠玥如此才貌,又是這樣的出身,莫說是蘭澤,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也無不夢寐以求。
自己到現在還文不成武不就,更沒有顯赫的家世。這樣的境況,又有何資格愛慕別人?
當“愛慕”二字浮出腦海,他竟是嚇了一跳。
殷眠玥並非他有生以來接觸最多的同齡女子。
甚至於,女子身邊早有蘭澤那樣與之匹配的人物,在這之前,更是有意無意地躲避著自己。
這心思,不能起也不該起——可怎麼就變得情根深種了呢?
夜靜風闌,申連熠躺在整支隊伍的邊緣,以星空為被大地為席,耳裏充滿著此起彼伏的鼾聲和夜蟲細小的鳴叫。
趕了一天的路,身旁的少女早已呼吸均停沉入夢鄉。他卻還為著莫可名狀的憂愁,無法闔眼。
月上中天,四周變得愈發寂靜,他卻嗅到一種異乎尋常的氣息。
這種感覺,在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會出現!
申連熠猛然睜眼,卻並未跳起身來,而是假意翻身,實則凝目觀察夜幕下的動靜。
他們棲身的地方相對空曠,隻有幾塊巨石將人們勉強隔開。
申連熠所處的位置地勢頗高,從他躺著的方向望去,不久之前還在往來巡邏的衛兵,此刻卻直挺挺地站在火邊。
正待貓著腰前去查看,靠近樹林的一方,突然有人搖搖晃晃地起身,看樣子,似乎在找地方撒尿。
護院打扮的士兵摸索著進入樹林,未及,步履輕快地返回。
隻見他旁若無人地穿過守夜的衛兵,徑直走向熟睡的人群。
盡管看不清臉,但申連熠幾乎可以肯定,眼下這位,絕非方才進入樹林的人!
有人偷襲!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就見那人飛快地從懷裏摸出把烏沉沉的匕首。
手起刀落間,好夢正酣的年輕士兵便被人無聲無息地割斷了喉嚨。
“有襲擊!”幾乎在同時,申連熠大吼出聲,更是箭一般竄向偷襲的男子。
聲音似滴水炸入熱油,刹那間,除了死去的士兵,所有人都驚醒過來。
這時候,人們才發覺,地上已經躺著將近五分之一的屍體,均是熟睡之時,遭人暗殺。
而那兩名站在火堆前的士兵早已停止呼吸,卻不知被人用了什麼邪法,仍舊僵直而立。
混入方陣的敵人不止一個,卻都早已換上客商的衣服,看上去竟是難分敵我。
眼見事情敗露,他們二話不說舉刀就砍,在這漆黑夜色中,像極了一群人在自相殘殺!
申連熠一刀砍翻先前偷襲之人,再迅速返身回眠玥周圍。
他們這50人出自同一軍,彼此多少有些臉熟。可眠玥剛剛才加入,必然分不出真假。此地人多混亂,他得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而這邊喊殺聲一起,樹林那方突然湧來更多敵人,今夜的偷襲,顯然是有備而來。
眠玥和申連熠武功高強,尋常刺客皆近不得身,可其他人在數倍於自己的敵人圍攻下,很快就變得疲於應付。
眼見倒下的同袍越來越多,冼少彬跳上附近巨石,振臂高呼道:“聽我命令,所有人散開行動!咱們按規定的時間地點,方諸城見!”
說罷,他一劍刺死腳下的敵人,飛身撲向漆黑的夜色。
在他的號令下,許多人掙脫包圍,以三到五人一組的形式,彼此掩護,且戰且退。
申連熠則是大喊一聲“走”,便同眠玥一道,施展輕功,很快脫離敵人悍不畏死的纏鬥。
他二人在蛛絲般的羊腸小路上疾奔,眨眼就將身後的一眾追兵甩遠。然而,停下腳步後,兩人卻是麵麵相覷。
四下裏看起來荒涼又陌生,他們,這是跑到哪了?
既然難辨方向,就隻有升起火堆,打算等天亮以後再繼續前行。
然而,經曆了半個晚上的廝殺和奔走,他們卻一絲困意也無。尤其是眠玥,少女抱膝坐於火堆旁邊,呆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難捱的沉默中,申連熠掏出懷裏的竹笛,湊到嘴邊輕輕吹奏起來。
羌笛多幽怨,然而,這小小的一隻竹管,卻被他吹出了自在歡暢的聲音,在這即黑且深的夜中,頗能使揪緊的心情得以放鬆。
一曲終了,眠玥總算有了動靜,她側頭望向身姿挺拔的少爺:“絳憐說得沒錯,你的確很會吹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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