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之樂
羅斯福夫人
我是一個孤獨的孩子。如果沒有那些書籍的話,我恐怕自己對於世事會一無所知。書上談到各種各樣的人,我所讀的都成為真實的、生動的故事。我很幸運,因為祖父有一間藏書室,我猜想那一時代有許多人家都有。他的藏書室裏藏書很多,包括所有古典的著作。
沒有人告訴我,哪些書是不該看的。我也不曾告訴我的孩子或孫子們哪些書是不該看的。結果,我相信我並未曾受害。如果關於一本書,我提出了一些令人尷尬的問題,這本書有時會找不到了,這隻是因為我使我的年輕的姑姑們太窘了。
除此之外,隻有一個限製,啊,我多麼恨這人限製!祖母認為你在星期日所做的事情總不能跟平日一樣,因此,我在星期日所看的書,也要特別些,與平日不同。每當一天時間快要結束,我剛剛對一本星期天可看的書發生興趣時,這本書就被收起來了,要等到下一個星期天才能繼續看它。這真叫人難過。安息日原來是要這樣過的!
我但願自己能夠這麼說:今日我讀的書,跟我15歲以前所讀的一樣多。但是我似乎沒有像孩子時代那樣的空閑,光為了好玩而看書,高高地爬在樹上,讀一整個上午,隻有在吃飯鈴的響聲權威地宣布“你一定要來吃中飯”時,才回到屋裏去。
我多麼想望那種日子能夠再回來,我希望我能坐在那裏4個鍾頭,看一本書。我真的很想看書,不是看人家叫我看,我不得不看的書,而是某一本我自己選中的書。
我從不曾忘掉看書的習慣。我認為,如果你在年輕時養成這習慣,你就會體驗到文字是多麼重要的東西。今日,分散孩子們注意力的事物太多了:電視、電影、收音機。在許多方麵,孩子們比我們當年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但是,我認為這一切東西強調了文字的重要。例如,在上次的競選中,在看過兩位候選人的電視辯論之後,我發現,第二天早晨,我還要看一看報紙上的記載,以保證我已明白了雙方的每一論點。
有一件事情我感到很有意思,有一天,我的一個男孩對我說:“我希望我看書的速度能夠快一點。”我同意道:“真的,我也這麼盼望。”他答道:“啊,你看書要比我快一倍。”也許最近他看的書不夠多,否則,我相信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念得快起來的。
但是,這指出了一個理由:為什麼許多孩子們讀的書不多?他們不能讀得很快。我想,我們應該給他們各種機會,讓他們知道如何閱讀,如何更快地把他們所讀的吸收進去。
我們必須讓我們的青年人養成一種能夠領會好書的習慣,這一種習慣是一種寶物,值得雙手捧著,看著它,別把它丟掉。
我們之中太少人真正地把我們所領會到的美好的故事,告訴過我們的孩子們,無怪乎年輕人也不能欣賞環繞著他過去的那些美好事物。他們把那些事視為當然,不足為奇。他們需要多念一點曆史。
我覺得,隻要我們不怕麻煩,教導我們的年輕人欣賞書中的美與內容,領略書的價值,一定會增加許多如饑如渴的讀者。
有一天,我有一個機會到紐約的摩根圖書館去,那裏陳列著許多古代手抄本和古代印刷的書本。我想,一個孩子若有機會摹寫這些早期手抄本的話,那是一件多好的事情!他們可以看這些手抄本是如何更正的,可以看看那些圖書,看看那些手抄本的翻印本。
我們若能為年輕人設一個他們自己的圖書館的話,他們的興趣恐怕會增加很多,這是學習讀書價值的最好途徑。老的一代知道讀書的價值,但是我認為有時候,我們這些老人並未給予青年人一個機會,讓他們從長者那裏,知道讀書可能是一個極大的享受。
記得一次在白宮的宴會上,一桌上都是一些年輕朋友(大部分尚在大學念書,有一個是好萊塢的女明星,那些男孩子們都覺得她十分迷人),我的丈夫在餐桌的一端,我坐在另一端,他對我說:“親愛的,我們這裏有一位年輕小姐,她從未聽說過吉卜林(Kipling1865—1936年,英國詩人、小說家)的《林莽之書》。我剛剛對她講,那部小說若搬上銀幕一定很生動,她若在裏麵扮演一個角色,一定也非常可愛,可是她卻從來沒聽說過那部小說。”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一句:“我要向在座的人都問一遍,請問你們哪一位看過這本書的?”當然,僅有的兩位看過這本書的,是我們的兩個兒子!他們之中有一個還非常羞澀的承認:“可是,你知道,如果媽媽沒有念給我們聽的話,我們也不會去看它的。”
是的,如果我們能把我們的愛,我們的熱誠和我們對讀書的享受,分一部分給孩子們,他們的生活將因此而增加不少的意義,曆史上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的一個時期,我們如此需要開拓我們的思想。我們不能再讓我們青年人的思想狹隘,世界與我們的距離太近了,我們進入太空的可能性越大,世界也變得狹窄了。
羅斯福夫人Mrs.Roosevelt(1884—1962),聯合國外交家,人道主義者。其夫為美國第32任總統羅斯福。
一個嶄新的世界
舍伍德·安德森
我們走到那個房間……啊,世間竟有這麼多書的地方?……那時候在我的腦海裏,那位小鎮的小學校長的書房,就像宮殿一樣。
又是一個難挨的冬天:我爸爸找到了一個新的工作,他在小鎮和附近的鄉間挨戶推銷書籍,在他販賣的書籍裏麵,有一本是格蘭特將軍回憶錄,還有一本是有關南北戰爭中一個叫西科雷格(Sikleeg)的士兵的書。我爸爸一定很樂意這個工作,這使他到過好多人家去,可以坐下來和人們談上好幾小時。
親愛的讀者,我可不是又在編造一個我爸爸的故事,過去我確曾肆無忌憚的以我家人,尤其是我爸爸,做為寫作的材料。有一次,一位讀者寫信給我:“實際上你爸爸可能根本不工作的,不過你卻使他做個不停。”說實話,我確曾以我的想象力指揮過他,並且以想象力為他塑出形象來,由於想象的成分太多,以至於我的兄弟中沒有一個能從我的作品中認出我爸爸來。話雖如此,不過在這本書裏,我想談的卻是另一種故事,是一個關於心靈在追求探索藝術的目標,以及其探索生命的企圖和終於臻至藝術之境的整個曆程的故事。
剛剛我說到我父親的販賣書籍,那時我拿起那些書就念,在格蘭特將軍回憶錄裏有一段文字令我終生難忘。
格蘭特將軍的一生很不得意,直到內戰發生後某一時期才被任命領軍。
有一次他帶著部隊開進某一個敵軍駐紮的穀地去,他在全軍前方,沿著一條通往穀地的山邊道路行進,突然他覺得恐懼起來,怕得直打抖,像這樣,當真正戰幕拉開時,他能勝任愉快,處理得當嗎?
不過經驗告訴他,他在書裏寫著這些他永遠記得的事:每當自己畏懼別人的時候,很可能別人也在怕自己。他這個想法在我幼小的心靈裏,有極深刻的印象,他所說過的話,令我豁然開朗。這些直截了當的教訓,對我的一生有莫大的幫助。
此外,我也讀過別的書,任何我能到手的書我都讀,連釣魚、打球都夾著一本書去,找空隙就看。但是我們家的書很少,於是我在鎮上到處借書看。我這種求書如饑如渴的樣子馬上就有了反應,並不是我們之中有很多知識分子,而是隻有一些知識分子,加上幾個讀書和愛書的人,於是鎮上那位攝影師把貝拉米(Bellamy)的《回顧》(LookingBackward)借給我,把我帶入了美麗的新社會的美夢之中。另外一些男人或女人,有感於我對書的熱愛,把我叫進他們屋裏說:“孩子,把這拿去念吧,不要弄壞了,看完記得還給我。”那裏麵有狄更斯和薩克雷的,甚至有巴爾紮克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