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1 / 1)

荷秋現在懷疑傳聞,或許本該就說傳聞不可盡信。和玉黎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她活得好好的,至少目前那個冷冰冰的男人還沒有表現出暴躁。

玉黎給她派了一個小丫鬟,是真的小,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算不得漂亮,長得齊整。

沒有帶淨月就是怕她擔心出亂子,而荷秋現在沒有保護任何人的能力。

一路上,玉黎都閉著眼養神,馬車內安安靜靜。荷秋有點口渴,伸手去拿矮幾上的水壺,嘴唇剛碰到瓷杯邊渡進一丁點水,就看到坐在她對麵的男人睜開了眼。

“咳咳,你要喝水嗎?”差點被嗆到。本就嚇人,這樣更嚇人。

“那隻杯子,”

“嗯?杯子?杯子怎麼了?”荷秋很奇怪,他的聲音竟然能讓她聽出一絲壓抑。

“我的。”

該死……這矮幾上隻有一隻瓷杯,想來也隻能是他的。這種尷尬,算了幹脆不答話。

他的嘴角微微上翹了一點弧度,而兀自懊惱的女孩並沒有看見。

很快到了玉都郊外的莊子。陽光正好,風也正好。可這是個亂世,人心不古。

是普通的農家小院,矮牽牛匍匐在籬笆上,籬笆不高,院內的景象一目了然,有一半被墾成了菜地,有一半放了木質的桌椅。院子靜靜地,貓咪蜷縮在菜地旁睡覺,一派安然。

她跟在他後麵進去,像是新婚不久的夫妻要去見見長輩。玉黎突然覺得這局一直轉下去其實挺好。

荷秋被安置在花廳,一個精瘦的中年婦人領著玉黎進了後麵的屋子。

“想好了嗎?這麼多年,你還沒有放下,她那個時候不過還是個孩子。”跪在蒲團上的婦人膚色白淨,容貌秀麗,一派慈祥。

“就因為她是個孩子,我才沒有當時就殺了她。”聲音陡然冷了。

玉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同,在荷秋麵前他並不能做到真正的心狠手辣。

“姑姑隻願你將來不要後悔。這本是上一代的恩怨,做什麼將你們扯進來?阿彌陀佛。”

恨太重,根已深,很難一次拔除。玉寧明白他的心結,需要時間,隻怕來不及,來不及醒悟。

“姑姑,你既然應了,我就帶她回去了。就不擾你念經了,自己當心身體。”

“有慈容在我身邊,你就放心吧。”沒有再勸,玉寧長公主知道自己這個侄子的脾性,一旦決定就絕不回頭。

等了近一個時辰,玉黎才出來。他身後沒有一個人。沒談妥?不會。依他步步為營的性格,這種可能並不存在。

應該是她這種無足輕重的人沒有資格去見長公主吧。

“回吧。”

果然,隻是一個形式。晃蕩一圈,她就應經不是荷秋了。

“是。”荷秋應承。

從在茶棧見麵起,她永遠站在離他三步遠之外的距離。他不知傳言,所以不知她的恐懼和惜命。

“你很怕我?”他靠近她,她一直在他麵前低頭,很多年前那個頭揚得高高的站得直直的小姑娘顯然在他麵前屈服。可為什麼一點報複的快感都沒有?

“沒有。”真是笑話一般,他是手握重兵,武藝不凡的一國太子,而她不過是個家破人亡的孤女,交易的上位者顯而易見。她如何不怕,如何不如履薄冰。

“也是,小時候就狼一般的心狠,如今大了該是怎樣的黑心,真是不可估量。”又是這種噙著冷笑的麵容。

他的話她聽不懂,權當諷刺。

不走運,馬車在半道兒上壞了。所幸這道兒上有一家客棧。

到了晚上,才知道那個女孩叫靜兒,她不是不說話,而是真的不會說話,是個啞女。

也不過三間客房,玉黎定是要獨自一間的。那她和靜兒,侍從和車夫,正好兩間,也就一晚可以擠擠。

無奈那個女孩太執拗,無論荷秋怎麼說,她都堅持要睡在軟榻上。隨她好了,估摸著也是玉黎的意思,何必弄得難堪。

一夜將過,黎明即來。玉黎睡不著披著衣服,坐在桌子前。那口小小瓷杯黎的水波,印著他緊皺的眉頭。

采國的使團即將出使昔國,他就要把她送出去了。作為嵐薇,作為物件。玉黎說不清心裏的感覺,壓抑的,卻又感覺被釋放的,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