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甜哥帶著哭音說,“是你把貴妃弄進宮裏的。你如今大權在握,皇太後又信任你。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呀!”
十分老練的老官僚終於開了金口:“孩子,你是不知道哇!宮裏的事,我一個外臣,怎麼能夠插手?”
“你可以馬上告訴皇上,再幫著求求皇太後。隻要皇上一到,貴妃就得救了。”
“我在皇太後麵前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再說,皇上跟皇太後正較著勁哩!這件事還是不管為好。你就留在我這裏,不準到處亂跑。”
“我不能丟下貴妃不管!”
“她跟你有什麼關係?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她已經不是你的主子了。”
甜哥仿佛不認識舅舅似的,直直地看了他半天,表情由焦慮而迷茫,由迷茫而憤慨,終於發出了一聲尖笑。
“你笑什麼?”
“我笑你,”甜哥倏地止笑,鄭重地說,“我笑你負義自私,行奸弄詐,一點也不像我過世的母親!”
洪承疇氣極,臉色巨變,渾身顫抖。但是麵對凜然,他又無法發作,隻好色厲內荏地說:“如果不是看在你母親的份兒上,隻你這些胡言亂語,就該打你一個半死——”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舅舅!”甜哥說罷,轉身就走。
“哪兒去?”
“去拚上一死,也要給皇上報信去。”
“站住!”洪承疇厲聲喝道。
甜哥略一回顧,然後義無返顧,向外走去。
洪承疇“霍!”地站了起來,雙眼突露凶光,順手從牆上抽出寶劍,攔住了外甥:“你今天若想活命,就不能出這大門!”
“我死也要救貴妃!”
“要死很容易。”洪承疇的劍尖指住外甥的咽喉。
甜哥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不妙,就淒然地說道:“舅舅,你就一點也不念我母親的情分?”
洪承疇不為所動,持劍進逼,把外甥逼到了牆角。
此時此刻,他也心緒萬端,但是最強烈的是宮裏大門內一閃而過的身影。顯然,外甥已經“失控”了,現在的表現完全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既然已經失控,留著早晚是個禍害。她知道的實在太多。
於是,他麵孔猙獰地說;“你不聽話,我有什麼辦法?你救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就要置舅舅於死地,同樣,今天我留下你,你也會是我的災星。今天是有你無我了!”
洪承疇驍勇異常,劍尖前移,鮮血噴出。
甜哥本能地用手去遮掩,可是血湧如注,她感到天旋地轉,雙腿漸漸發軟……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用盡最後一分力量,長長地吸了口氣,突然睜眼,伸出鮮血淋漓的手,直指洪承疇:“你這全無人性的漢奸……”
洪承疇感到十分恐懼:他的慘淡經營最後的下場被外甥的最後一句話,永遠地釘在了曆史的恥辱柱上了。
冷宮裏的訓斥在繼續進行,儼然是“道德化身”的孝莊皇太後居高臨下;“一個女人,要懂得自尊自愛,老天爺給了一張俊臉,那是侍侯自己男人的。怎麼能用來摻和男人的社稷大事?那就是不守婦道!是賤骨頭!”
在皇太後振振有辭,大講特講的時候,小宛一直沉默著。仿佛在看一個小醜,在張牙舞爪地表演,心裏充滿了蔑視。現在,又見老鴇子在大叫“貞節牌坊”,就忍不住要揭揭畫皮,讓她的馬腳曝光。於是開口了;
“太後教訓得很對。我是不會利用自己的美色。不會利用它來瓦解明軍將領的意誌,不會——”
一開口就是“指著和尚罵禿驢”,簡直就是揭老底。皇太後的滑稽戲立即罷演:
“給我掌嘴!死到臨頭,還這麼嘴硬!”
權力從來是大於真理的,小宛的嘴被“乒乒乓乓”的嘴巴子打啞了,皇太後高奏凱歌:
“你還有什麼話說?”
小宛已經滿嘴是血,但是仍然口齒清晰地說:“我再怎麼下賤,也不至於‘亂倫’,同時有幾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