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魔魔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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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法通文
筆如龍蛇添造化
書生生在沂州,沂州向有大才世出
大才生於世
於亂世,於盛世,亂世能開國,盛世可安邦
故中州帝舉天下試以納才,南庭之主亦然
沂州臨青州,乃南庭之國
不屬中州國,不聞帝音,不知江湖
隻聞朝露與鳶飛,隻識九字: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士以修身為本,禮德為先,齊家為禮仁,治國為忠,平天下為禮義
沂州士自律極嚴,有士不得詩書要義,倒懸梁上七日七夜冥思苦想,得矣
故沂州為士地
南庭之主東遊時,臨沂州,豎碑銘,窮為奇,蓋三論
一論天時,二論地理,三論人和,為兵道
故沂州有兵廣出,是為兵地
文修武德,兵廣士廣
是以饒饒之土
“醉兮醉兮得幸兮
狂兮狂兮不逾兮”
此生是一男兒,卻麵若暖玉,眉如柳葉,眸有明光,似是這東天垂青,將世間女子極美之物盡數冠在了他的名上
此入學八載,氣傲才高,學成風花雪月靡靡之音,然不通禮數,不知教養,不得先生喜愛
善飲酒,彙通酒語,能辯六窖,會識天下酒珍,是為酒鬼書生
常曰醉狂,實為狂醉
此書生無名,其本天成,乃天生地養,無尊無親無朋無友之類
師長不親,故無尊,父母不在,故無親,同學舍離,故無友
書生夜即寢,日則醒,曰乎酒,大醉酩酊,又是暈乎一日半宿
或宿於梁上,或寢於街頭,或安眠草野,或棲於花間,或醉狂而已,直上九重山巔,或順流而下,直入水鄉寒潭
該人命大矣
其狂醉矣,三闖兵營入大帳演義三俠刺帥,六搗考場驅學子笑雲左右風雲
大將重責,一闖百杖,二闖千杖,三闖萬杖
該人命大,長笑飲酒,猶如金身加持,不懼刀斧棍棒
師長為難,一搗百卷詩書,二搗千卷詩書,六搗亂千萬卷詩書
該人長笑矣,伐州城繞城之木,扔下千萬詩書,廣贈於民
他算得半個好人,卻又是半個惡人
這個亦正亦邪的酒鬼書生卻有著一個雷打不動的好習慣
他每年三月初八便會策馬奔騰趕往交州臨丕
而那時卻正是南朝考舉之時,便是這個好習慣,讓他失去一次又一次晉士的機會
他去臨丕做什麼呢?去看一個人
一個在他心尖死命撓著貓爪子的人
是的,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每年三月初八便會一路風塵仆仆地從北方趕到臨丕城,備好了香燭再由臨丕城到那千裏之外的交州深山裏去
她是要祭拜什麼人,而書生從不敢去跟上她
這個女人是書生許多年前便見到的,那初一見便是驚心動魄魂不守舍
書生向來無意那些個文士的舞文弄墨,偶爾隻對對句感興趣,便是舍了那隨同而來的士友,自在隨性地跟著那女人
卻是曾有幾個小蟊賊,攔路劫道,他本意是出去擋災,卻不料隻聞寒芒兩點,那蟊賊的腦袋便方方正正地擺在他麵前,與其足齊平
書生滲得如六月飛霜,一路訥訥地回到沂州
而這人又偏是個心大的,竟瞬息又忘了那回兒事兒,隔著一年便如尾巴草一樣跟著那女人
偏生他自以為做的隱蔽,卻不知道他隱蔽了又如何
臨丕的酒水多引自沂州,交州民大多如虎,野酒燥狂,咽之如火在喉,體弱些的都不敢飲,便遠不及沂州酒承繼青州酒的那般甘甜清冽,又分外符合眾人之口
他便尋得三五酒友,贈小對兩三副,換得半壺野酒,大咽一口,如火龍入府,先翻江倒海一番
女人得明日才到,以往他都是與那女人近乎是先後進城,相隔不過五丈,所幸這數年下來,也有個幾分麵熟了
今年他來得早,他得提前一天上路,他要去那女人所去的山頭拜拜山,接著靜候那女人的到來
他在這條路上上下打點,那女人所行所住所往他近乎一清二楚
他在這條路上出具三百一十八副雅對,一百四十四副清句,三十八句拙子,還有三兩酒錢以換得此刻
他執著於她,癡迷於她,卻如同孩童一般畏縮在牆角訥訥不敢上前
他終於到了
這山間流動著令人心醉的氣味
他看見這山間的景色,尋見木屋
他看見樹樁與它旁邊的矮樹,還有那矮樹旁的一座孤墳
墳守屋前,木碑上有字
‘宗門之掌’
他拜了三拜,邁入屋中,屋內擺設整潔,卻有一層薄灰,想來有些時日無人居住了
他便在此住下
那女子帶著香燭來此,是來拜見這位宗掌
女人來的比往年要晚上許多
他等了七日
等來女子的拔劍
“你是誰?”
“沂州小生無名氏,見過姑娘”他攏拳輕身,謙遜有禮
“無名氏?我約莫在臨丕見過你幾次,但此交州大地,年複一年,時時得見,你卻說自己是沂州人?”女子喝斥
“沂州士常往臨丕小試,故而常得見”
女子有所耳聞,不疑有他,片刻後眸中銀芒閃動“那你來此作甚?”
他有些結舌,卻大聲而吐
“愚自五年前初見姑娘,便心生傾慕,勃發之心猶如大日東升,每醉一時,心中腦中所念,莫不是姑娘!愚乃天成,聖賢不成,詩書不通,教養不會,師友相離,不知父親母愛,自得見姑娘,便粗通文律一百八十格,知廉恥之道,守為夫之格!望姑娘思我慎我!憐我親我!”
他確實是個大膽的人
那女子膛目結舌,手中青鋒哐當落下,接著一陣羞怒,拾劍便刺
“滾!吾乃劍宗門下!劍斬情!劍問道!你這小賊!莫要壞了我的道行!”
他踉蹌退逃,急急叫道
“姑娘若要斬情,那麼先斬我!要問道!先問我!就算你道行盡潰又如何!我一凡生也足以為你開出通天大道!”
他說著,卻急急地閃過劍鋒,直往山下逃去
女子提劍自定,她卻是忘了,她手中青鋒之勢凝氣成劍威不可擋,但凡她有一絲殺意,便能立取那小賊的頭顱
她的師門並沒有種種規則,製定規則的人一個埋在這黃土之下,一個遠在西方之國
“說什麼斬情先斬我,不過是一小膽無賴”
她輕嗤道
他踉蹌逃下山,遇見兩三人恰好上山而行
這幾人衣冠如玉,麵上有如碧霞相護,似是仙長,又似道長
他微感不妙,複又上山尾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