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誰的傷痛(3 / 3)

“沒有。”

“一直沒有?”

“上大學時有一個來著,也不是北京的,畢業後他們家給他在當地找了個好工作,我們就分手了。”

“為什麼不跟著去?”

“我媽舍不得我走遠了,我也舍不得家。”

“那工作了為什麼不再找一個?”

“還說呢!您知道在錦暉工作有多忙嗎?打從進了錦暉,我就是我們同學中最忙的一個。以前不加班吧,三天兩頭有應酬要吃飯,現在應酬少了,又經常要加班。強烈建議給我加工資!”

“嗬嗬……,那不是還有周六周日嘛?”習錦治笑了。

“周末更忙,睡懶覺,洗衣服,打掃衛生,我還常回家,更沒時間。”李漫思說著又夾了一筷子菜,“您怎麼不吃呀?就我一個人吃多沒意思!”

“其實我不太喜歡這裏的環境。”習錦治小心翼翼的說。

“嗯?這菜不合您口味?”

“菜做得還可以,就是環境差了點。”

“哈哈哈哈……,您真有意思,您吃的是這裏的飯菜,又不是這裏的環境,怎麼會因為環境差了吃不下呢。”李漫思張著嘴大笑起來。

“我覺得,吃飯應該是一種多方麵的享受,除了填飽肚子,還應該休息眼睛,放鬆耳朵,練練鼻子等等。你懂我的意思嗎?”

李漫思放下筷子,用手托著兩腮,眨巴眨巴眼睛,思考習錦治說的話。

“是不是覺得我活的很累?”習錦治想起了周靜秋的話,其實周靜秋不是第一個說這話的人。

“不是呀,”李漫思又拿起筷子,“您是有錢人,生活早就過小康超大康,當然很講究,挑這樣挑那樣的,可以理解。像我這種處於溫飽線上的人,就隻能管嘴巴管不了別的器官了。”

“嗬嗬嗬……”,說得習錦治高興起來。

“噢,那下次您要再請客的時候,由您決定去哪裏,我就不多嘴了。”李漫思想起剛才一直都是自己在做決定,“我無所謂的,隻要餓了吃什麼都好吃。”

吃了兩口東西,李漫思又覺得不對,說:“算了,您要再請我吃飯,那高檔的地方還是算了。”

“為什麼?”

“就我的加班工資,吃吃這種小店也就行了,去那麼貴的地方,我得加多少班呀?算了,寧願不吃我也不想加那麼多班。”

“哈哈哈哈……”,對習錦治來說,跟李漫思在一起的時間,就是生活給他的加班工資。

吃飽喝足之後,李漫思舒服的坐上車,昏昏欲睡——她對習錦治的車已經很熟悉了。

“困了?”習錦治看到李漫思打了個嗬欠。

“嗯!餓的時候不覺得,一吃飽了人就沒力氣了。”

“小心長胖喲!”

“不怕,胖就胖點,反正我現在沒有男朋友,餓出身材給誰看呀?”

“別這麼悲觀,你對男朋友有什麼要求,說來聽聽,我幫你物色物色。”

“沒什麼要求,人好,對我好,對我家裏人好,就行了。”

“這哪兒是找男朋友?我看你養條狗可能還比較合適。”

“哈哈哈哈……,”李漫思樂起來,睡意消褪了很多,“習總,您越來越風趣了。”

“我說過多少次了,”習錦治不滿的轉過身,用食指警告式的指著李漫思。

李漫思吐了吐舌頭,轉頭歉意的看了看習錦治,兩個人的頭不經意間拉近了距離。這個時候的李漫思,臉蛋紅撲撲的,整張臉粉嘟囔囔好似春日裏爭妍的桃林,而那一汪明眸裏也似充盈著泉水一樣可以潤澤寂寞的心。習錦治看呆了,身體不聽使喚的朝李漫思俯過去。李漫思沒反應過來,“習總……”,她提醒的喚了一聲。

“叫我阿治。”習錦治並沒有停下來。

“嗯?”李漫思剛詫異的問了一句,就被習錦治火熱的雙唇截斷了聲音。她感覺到習錦治的舌頭進了自己的嘴,身體觸電一樣的顫抖了一下,習錦治整個上身已經壓了過來。李漫思掙紮著想推開習錦治,卻被他捉住了雙手按到椅背上,在狹小的車廂裏不能動彈。

習錦治忘情的吻著,在雙齒間追逐著李漫思的舌頭,直至李漫思驚恐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打在習錦治的唇上,才恢複了他的神智。他立起身,發現自己雙手還捉著李漫思的手腕,趕緊放開。李漫思的淚水卻噴湧而出,委屈的哭起來。習錦治還沒有想到接下來該怎麼收拾這種局麵,李漫思打開車門,像逃出牢籠的小鳥一樣快速奔去,一邊還抹著眼淚,剩下車裏不知所措的習錦治。

習錦治並沒有馬上回家,他開著車在三環上一圈一圈的繞著,想理清楚以後的事。對所發生的一切,他並不懊悔,早該來了,也虧得自己這麼有定力,能拖到今天。隻是剛才李漫思的哭泣敲痛了他的心,他想著怎麼安慰李漫思,讓她接受自己。

不過習錦治在這方麵並不擅長,所以甚至在第二天得知李漫思請假的消息後仍然沒什麼好招出現,隻能任事情自然發展。

李漫思被嚇壞了,冷靜下來,她聯想起江喜總是叫自己去應酬,每次都是習錦治的飯局,習錦治還總是會送自己回家,聯想起習錦治總是會經過行政部辦公室,然後有意無意的看自己一眼,這所有的一切應該都是特意安排的吧。還有那次車沒油說不定也是故意的,雖然最後兩個人隻是說了一晚上的天文和星星。

李漫思懊惱的罵自己是世界上最笨的豬,怎麼早沒發現這麼多疑點。現在能怎麼辦呢?辭職?自己舍不得,除了昨天晚上被老板騷擾的事情之外,這份工作別的方麵都挺好的,現在找份像樣的工作不容易!而且辭職了怎麼向家裏人交代?這種事情是不能跟家裏人說的,怕媽媽擔心難過。照常上班?可是怎麼麵對習錦治,如果江喜再叫自己去應酬,去還是不去呢?如果不去,會不會被他們趁機抓住把柄給自己小鞋穿?

李漫思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跟自己同租一間屋子的同學,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更有辦法。兩人商量了一晚上,得出一個結論:正常上班,盡量避開習錦治,如果有應酬堅決不去,要開除要怎麼樣隻能聽天由命,反正做好最壞打算的準備。同學告訴李漫思,如果被開除了就拿公司開除她的理由說給家裏,至少過了家裏那一關,至於工作那隻能再找了。還有就是這件事情千萬不能讓同事知道,否則流言蜚語一起來,白的都變成黑的,說不定成了李漫思引誘老板未遂,那時才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做好所有準備,李漫思全副武裝上班去了。她的抵觸讓習錦治跌到地獄的最底層。本來習錦治還搜遍記憶想找出點辦法討李漫思歡心,但他沒想到李漫思的態度竟然這麼決絕,看來自己對她來說,隻是老板加流氓,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因素更不要說感情在裏麵。

習錦治無能無力了,連話都不願意多說的習錦治真的不知道怎麼樣以有婦之夫的身份去討女孩子喜歡,或者說,他心裏連自己這關都沒有過,始終以一種做賊心虛的姿態束縛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還好這段時間特別忙,人在忙碌的時候自然容易忽略掉一些心情,包括高興的和不高興的。這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幫助。

轉眼一周過去到了聖誕,現在越來越西化,年輕人注重聖誕簡直超過春節,在眾多建議聲中,錦暉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聖誕這天不加班,提前一小時下班。理由是:今天堵車會特別厲害。

不過難得的清閑並沒有給李漫思帶來多少笑聲,她這陣子都生活在對那晚被強吻的思考中。原本以為自己的冷漠態度會激起習錦治的憤怒,有兩天她都在想被開除也算是一種解脫,可是等來等去,習錦治什麼都沒有做。沒有再叫自己去吃飯應酬,也沒有找事情接近自己身邊,隻是偶爾路過的時候仍然會朝自己看上一眼,那眼神很濃很濃,好像瞳孔的顏色都變了一樣,那樣的眼神,讓自己很不舒服,心裏會使勁的敲上兩下,卻說不出來原因。

同學都出去瘋玩,李漫思吃了泡麵,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習錦治的眼神始終停留在她心裏,讓她這兩天的想法有了改變。也許習錦治真的喜歡自己,李漫思有時這麼想,可是他已經結婚了呀,也許他會為了自己離婚,她又想,不過這些好像都不是關鍵,關鍵是自己喜歡他嗎?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看看十點半了,大概那幫瘋子得玩到一兩點才會回來吧,這還早著呢,李漫思無聊的拿著手機玩。

“叮咚……,叮咚……,”手機響了,嚇了李漫思一跳。拿起來一看,不認識的電話號碼。

“喂!您好!”李漫思好奇的接了電話。

“是我,習錦治。”那邊隔了一會才傳過來聲音。

李漫思愣住了,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他怎麼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的?公司通訊簿上有,想了想得到答案,那他是想做什麼呢?

“別誤會,我隻是想就那天的事情跟你道歉。”習錦治等了半天沒等到李漫思的聲音。

“不用了。”李漫思警覺的說。

“我想當麵給你道歉,說清楚一些事情,我知道你現在公司呆著很沒有安全感,我,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糟糕的人。”習錦治停停頓頓的說。

“我,不想出門了。”李漫思仍然很警覺。

“沒關係,我就在你家樓下。”

李漫思放下電話,爬到床頭窗戶邊往外看——這是老式的板樓,李漫思住在三樓——習錦治的車就停在離單元門不遠的地方。

“不用怕,我不會再傷害你。”習錦治見李漫思仍然沒回答,很吃力的說出這句話。

李漫思還是沒回答,她掛了電話,靠在窗戶邊考慮下去還是不下去。等了一會,習錦治的車依舊停在那裏,好像很倔強的等著她。李漫思長長的出了口氣,對自己說:“有什麼好怕的,雖然同學們都沒在,好歹這是在小區裏,他能怎麼樣?說清楚了也好,這段時間夠難受了,不想讓這種日子繼續,該怎麼著怎麼著吧!”這麼想著她也不管還穿著棉睡衣,頭發也沒梳,亂糟糟的散落在肩上,披上一件長及腳踝的羽絨服就出了門。

來到習錦治車前,李漫思很幹脆的開了車門上了車。習錦治沒轉頭看她一眼,甚至連動都沒動。

“對不起!”習錦治開門見山說,“那天,我太衝動,我,不是故意想傷害你。”

李漫思沒說話,不知道說什麼好。

“以後,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那天的不愉快,你忘了吧。”

“我可以忘了,您也把它忘了吧。”李漫思想了半天,終於想出這麼句話。

習錦治琢磨又琢磨這句話,明白了李漫思的意思,眉頭不由自主又皺了起來,“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會在工作中做什麼?我,在你心目中竟然是這麼差勁的人嗎?”

李漫思沒說話。

“好,今天我很肯定的告訴你,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你完全是受害者,我會反省自己的過錯。但這些跟工作沒關係,我保證不會在公司故意給你找麻煩,我習錦治還不至於這麼下流!”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李漫思無力的想解釋,卻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你走吧!”習錦治始終看著前方,沒有動一下頭或者身體。

李漫思察覺到剛才自己的話激怒習錦治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圓這個場,幹脆就不解釋了吧,反正自己也就是那個意思,現在好了,話都說明了,以後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李漫思沒再解釋,下車離開。回到家後沒有開燈,卻忍不住走到窗前看習錦治走了沒有。

習錦治等李漫思離開以後,歎了口氣,疲憊的把頭放在方向盤上。這一個星期,他感覺得出李漫思的不安,他想這麼做至少可以稍稍緩解一下他們之間的尷尬。可是沒想到在李漫思心中,自己居然是一個如此不堪的小人!習錦治的心開始痛了,仔細想想,到底是自己傷害了李漫思呢,還是李漫思傷害了自己呢?明顯自己的痛要多很多。窗外的北風呼呼吹著,習錦治下了車靠在車門上,任寒冬冰涼的風吹進沒有扣的大衣底下,讓身體的寒冷來稀釋心中的痛楚。

而此時的李漫思靠在窗邊也不能平靜。她想起了度假村的那個晚上,習錦治也是這麼站在風中,像木雕一樣一動不動,一任北風吹裹身體。還有他那濃濃的眼神,李漫思的心又使勁敲打了兩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是同情?感動?還是代表自己喜歡他?李漫思不知道答案。

遠遠的街道上傳來一陣喧鬧,半空中揚起一陣紅紅綠綠的光芒,是零點了吧,某種意義上說,新的一年開始了,一切都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