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俏侍兒調私方醫急病 賢小姐走捷徑守常經(3 / 3)

二人遂下樓,悄悄的走到熙春堂來。見熙春堂無人,遂又悄悄的沿著一帶花蔭小路,轉過茶架,直走到假山背後。小姐因曲徑逶迤,頭還不曾抬起,眼還不曾看見圓窗在那裏,耳朵裏早隱隱聽見雙星聲音說道:"為愚兄憂疑小恙,怎敢勞賢妹屈體褻禮,遮掩到此!一段恩情,直重如山,深如海矣!"小姐走到了,彩雲扶他在石上立定,再抬頭看,見雙公子在圓窗裏笑麵相迎,然後答應道:"賢兄有美君子,既已下思荇菜,小妹葑菲閨娃,豈不仰慕良人?但男女有別,婚姻有禮,從無不待父母之命而自媒者。然就賢兄與小妹之事,細細一思,無因之千裏,忽相親於咫尺,此中不無天意。惟有天意,故父母之人事已於兄妹稍見一斑矣。賢兄若有心,不以下體見遺,自宜靜聽好音,奈何東窺西探,習佻之風,以傷河洲之化,豈小妹之所仰望而終身者也?況過逞狂態,一旦墮入仆妾窺伺之言,使人避嫌而不敢就,失此良姻,豈非自誤!望賢兄謹之。"雙星道:"愚兄之狂態,誠有如賢妹之所慮,然實非中所無主而妄發也。因不知賢妹情於何鍾,念於誰屬,竊恐無當,則不獨誤之一時,直誤之終身。又不獨誤之終身,竟誤之千秋矣。所關非小,故一時之寸心,有如野馬,且不知有死生,安知狂態!雖蒙彩雲姐再三理喻,非不信其真誠,但無奈寸心恍惚,終以未見賢妹而懷疑。疑心一動,而狂態作矣,今既蒙妹果如此垂憐,又如此剖明,則賢妹之情見矣。賢妹之情見,則愚兄之情定矣。無論天有意,父母有心,即時事不偶,或生或死,而愚兄亦安心於賢妹而不移矣,安敢複作狂態!"小姐道:"輾轉反側,君子未嚐不多情,然須與桑濮之勾挑相遠。賢兄若以禮自持,小妹又安敢不守貞以待!但行權僅可一時,萬難複踐。況小妹此衷,今已剖明,後此不敢複見矣,乞賢兄諒之。"雙星道:"賢妹既已底裏悉陳,愚兄自應親疏死守矣。但不知死守中,可能別有一生機,乞賢妹再一為指迷。"小姐道:"君無他,妾無他,父母諒亦無他。欲促成其事,別無機括,惟功名是一捷徑,望賢兄努力。他非小妹所知也。"雙星聽了,連連點頭道:"字字入情,言言切理,愚兄何幸,得沐賢妹之愛如此,真三生之幸也。"小姐說罷,即命彩雲攙扶他走下石頭來,說道:"此多露之地,不敢久留,凡百願賢兄珍重。"雙星本意還要多留小姐深談半晌,無奈身子拘在小窗之內,又不能留。隻說得一聲道:"夫人尊前,尚望時賜一顧。"小姐聽了,略點一點頭,就花枝一般嫋嫋娜娜去了。正是:

見麵無非曾見麵,來言仍是說來言。

誰知到眼聞於耳,早已心安不似猿。

小姐同彩雲剛走到熙春堂,腳還不曾站穩,早有三兩個侍妾,因樓上不見了小姐,竟尋到熙春堂來,恰恰撞著小姐,也不問他長短,遂一同走回樓上。大家混了半晌,眾侍妾走開,小姐方又與彩雲說道:"早是我二人回到熙春堂了,若再遲半刻,被他們尋著看破,豈不出一場大醜!以後切不可再擔這樣幹係。"彩雲道:"今日幹係雖擔,卻救了一條性命。"二人閑說不提。

且說雙星親眼見小姐特為他來,親耳聽見小姐說出許多應承之話,心下隻一喜,早不知不覺的病都好了。忙走回書房,叫青雲收拾飯吃。吃過飯,即入內來拜謝夫人。夫人見他突然好了,喜之不勝,又留他坐了,問長問短。雙星因有小姐功名二字在心,便一心隻想著讀書。隻因這一讀,有分教:佳人守不著才子,功名盼不到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