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口不容潛,王謝堂前正卷簾。
低掠向人全不避,高飛入幕了無嫌。
弄情疑話隔年舊,尋路喜窺今日簷。
棲息但愁巢破損,落花飛絮又重添。
蕊珠小姐做完了詩,自看了數遍,自覺得意,惜無人賞識,因將錦箋錄出,竟拿到夫人房裏來,要尋父親觀看。不期父親不在,房中隻有夫人,夫人看見女兒手中拿著一幅詩箋,欣欣而來,因說道:"今日想是我兒又得了佳句,要尋父親看了?"小姐道:"正是此意。不知父親那裏去了?"夫人道:"你父親今早才吃了早飯,就被相好的一輩老友拉到準提庵看梅花去了。"小姐聽見,便將詩箋放在靠窗的桌上,因與母親閑話。不期雙星在東書院坐得無聊,又放不下小姐,遂不禁又信步走到夫人房裏來,那裏敢指望撞見小姐。不料才跨入房門,早看見小姐與夫人坐在裏麵說話。這番喜出望外,那裏還避嫌疑,忙整整衣襟,上前與小姐施禮。小姐突然看見,回避不及,未免慌張。夫人因笑說道:"元哥自家人,我兒那裏避得許多。"小姐無奈,隻得走遠一步,斂衽答禮。見畢,雙星因說道:"愚兄前已蒙賢妹推父母之恩,廣手足之愛,待以同氣,故敢造次唐突,非有他也。"小姐未及答,夫人早代說道:"你妹子從未見人,見人就要靦腆,非避兄也。"雙星一麵說話,一麵偷眼看那小姐,今日隨常打扮,越顯得嫵媚嬌羞,別是一種,竟看癡了。又不敢讚美一詞,隻得宛轉說道:"前聞父親盛稱賢妹佳句甚多,不知可肯惠賜一觀,以飽饞眼?"小姐道:"香奩雛語,何敢當才子大觀。"夫人因接說:"我兒,你方才做的什麼詩,要尋父親改削。父親既不在家,何不就請哥哥替你改削改削也好。"小姐道:"改削固好,出醜豈不羞人。"因詩箋放在窗前桌上,便要移身去取來藏過,不料雙星心明眼快,見小姐要移身,曉得桌上這幅箋紙就是他的詩稿,忙兩步走到桌邊,先取在手中,說道:"這想就是賢妹的珠玉了?"小姐見詩箋已落雙星之手,便不好上前去取,隻得說道:"塗鴉之醜,萬望見還。"雙星拿便拿了,還隻認作是籠中嬌鳥,仿佛人言而已,不期展開一看,尚未及細閱詩中之句,早看見蠅頭小楷,寫得如美女簪花,十分秀美,先吃了一驚。再細看詩題,卻是"賦得"似曾相識燕歸來""。因先掩卷暗想道:"此題有情有態,卻又無影無形,到也難於下筆,且看他怎生生發。"及看了起句,早已欣欣動色,再看到中聯,再看到結句,直驚得吐出舌來。因放下詩稿,複朝著蕊珠小姐,深深一揖道:"原來賢妹是千古中一個出類拔萃的才女子,愚兄雖接芳香,然芳香之佳處尚未夢見。今日若非有幸,得覽佳章,不幾當麵錯過。望賢妹恕愚兄從前之肉眼,容洗心滌慮,重歸命於香奩之下。"小姐道:"閨中孩語,何敢稱才?元兄若過於獎誇,則使小妹抱慚無地矣。"夫人見他兄妹二人你讚我謙,十分歡喜。因對雙星說道:"你既說妹子詩好,必然深識詩中滋味,何不也做一首,與妹子看看,也顯得你不是虛誇。"雙星道:"母親吩咐極是,本該如此,但恨此題實是枯淡,縱有妙境,俱被賢妹道盡,叫孩兒何處去再求警拔,故惟袖手藏拙而已。"小姐聽了道:"才人詩思,如泉湧霞蒸,安可思議。元兄為此言,是笑小妹不足與言詩,故秘之也。"雙星躊躇道:"既母親有命,賢妹又如此見罪,隻得要呈醜了。"彩雲在旁聽見雙公子應承做詩,忙湊趣走到夫人後房,取了筆硯出來,將墨磨濃,送在雙公子麵前。雙星因要和詩,正拿著小姐的原稿,三複細味,忽見彩雲但送筆硯,並沒詩箋,遂一時大膽,竟在小姐原稿的箋後,題和了一首。題完,也不顧夫人,竟雙手要親手送與小姐道:"以鴉配風,乞賢妹勿哂。"小姐看見,忙叫彩雲接了來。展開一看,隻見滿紙龍蛇飛動,早已不同,再細細看去,隻見寫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