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飯飽,隨手擲了碗筷,懶散癱著,相當愜意。我給了他一記白眼,隨後將碗筷收拾了。
少焉,聞得有賓客至,我遂出門探望,懷胥一並隨著。我瞧得來人正是林馳,一襲青衣,幾分風塵,似是奔波了許久,他形色匆匆,也顧不得禮節,驀然跪了下,央求道:“懷胥公子,你把蘿仙怎麼了?求求你放了她。”
我甚是詫異,懷胥也未苛刻白蘿仙,不知他又是如何聽說的。我將他扶起,道:“白蘿仙如今好著,不過將她換了處清靜地兒安置罷了。你別心急,坐下喝杯茶吧。”
他神色緩了些,端起杯子飲了起,盡了,怯怯往茶壺一瞧,我知他是渴了,又替他倒了杯。懷胥對林馳不見得好臉色,漫不經心四處觀望。我對林馳道:“你今日可是從城西趕過來的?”
他道:“正是,本想著去懷府探望蘿仙的,卻打聽到她被懷胥公子送出了府,我以為蘿仙什麼地方得罪了懷胥公子,便急匆匆尋來求情。可是,好好的,怎把蘿仙送出府了?”
我不知如何說,與懷胥對了眼,思量半分,道:“蘿仙與懷生撇了關係,留在府裏怕她為難,懷胥便將她送了出去。”我交代了部分,多餘的,不好多說。懷胥俏倬笑著,隨即附我耳邊,道:“看不出來你這丫頭,說話這麼知分寸。”我亦是盈盈道:“謬讚謬讚。”
林馳時下倒是感恩戴德,我心虛得很,他道:“多謝懷胥公子了,我可否去探望蘿仙?過兩日便要離開京城了,此番來,是與蘿仙道別的。蘿仙被懷府收了去,不論與懷生公子是何關係,總歸是懷府的人,今後拜托姑娘替我照顧她了。”他愈說我愈是心虛,隨口應了聲,偏頭去懷胥,眼底顯些不安。
適時,懷胥才開口道:“長柳街,有個當鋪,往裏再行了百步,有顆槐樹那處,便是白蘿仙當下居住的。”林馳聽聞後,自是無心再留著,隨便尋個理由,便趕了去。
我詫異問道:“你將住處告訴了他,不怕白蘿仙與他坦誠?”他斜斜支著身子,輕漫笑道:“那又如何?過兩日他便離開,又能管得多少?”我欲是再爭辯,如鯁在喉,不知從何說,心下苦悶得很,罷了。
他忽是眯縫眼兒打量我,道:“你猜,昨日姑姑與我說了什麼?”我揣測娘親大抵說些客套話,委托他平日多照顧我一些此類的言辭,我明知故問道:“說了什麼?”他綽約笑道:“她交代我好好照顧你,把你托付給我了,這可不是在商量終生大事?可是她又聲聲歎息,像極了個娘親不放心將閨女嫁出去。”
我一怔,又盈盈打趣道:“你可少自作多情了,姑姑也不過擔憂我無依無靠,怕我被人欺負了去。正好呀,你這個貴公子可庇護我。”他辯駁道:“姑姑的語氣,分明是在出嫁閨女……”罷了,他擺擺手,須臾又問道:“你姑姑可知道你有個妹妹?”
我端著茶盞沉了下去,道:“知道。”他思量了許久,才問道:“那,她可有怪你?”我托腮答道:“倒沒有,替她惋惜罷了。”他瞧我麵上神情有些黯淡,不再多問。
他四下顧盼,眼底熠熠生輝,笑作春山,良久,道:“今冬比以往冷,不過今年有你陪著,清歌,你看當下的光景,咱們一同倚在庭院曬日頭,你看著書,我看著你,日子靜好,冷些也值了。你想想往後,添對兒女,膝下承歡……”
我手中的書向他拋了去,打斷道:“你可想得美,誰要和你添兒女,沒皮沒臉。”倒是聽聞安好輕輕歎了聲:“真好。”偏頭瞧見懷胥笑意深濃,我亦是垂頭輕笑了聲。
天氣冷清,庭院石幾涼透,鋪了軟墊子,枕著分外愜意。膝上伏了隻貓,睡意正酣,一卷書,一壺茶,眼底之餘,瞧得見懷胥灼熱目光,與對了眼,隨即四下顧盼,這日子,倒真如他所言,靜好閑適。恍惚間,我也想著往後日子的模樣,閑情逸致,膝下有雙兒女承歡,不問世事,不過縫縫補補,柴米油鹽的小事。想想偏又幾分可惜,安好再無往後,這般愜意日子換不作她,與她一同歎起了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