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階間,素衣小僧端跪著,宛是憂心。思量了半晌,才道:“你且隨我們來。”
將他領了寂寂山水間,無了人煙,沈重卿適才道:“若是有萬一,讓那惡鬼禍害了人,你可擔當得起?”小僧目色沉沉,道:“我賭上這條命,斷然不會讓她禍害人。”
懷胥自是萬分不樂意,往後退了數步,道:“我不準。被鬼纏得不是你們,將會喪命的亦不是你們,不作數,不作數。”沈重卿背手而立,沉聲道:“倘若你不從,也遲早喪命。他知女鬼來曆,定然有法子製她。”我琢磨著,他與那鬼昔日興許是郎情妾意,然這小僧不過是出家人,倒是教人捉摸不透。
懷胥仍是不準,我便嬌軟地喚了一聲:“懷胥……”嬌軟得骨子也鬆了幾分,我心下自是發麻,適才眉梢作盈盈,懷胥才妥了協,道:“成,就依你。萬不能讓我送了命。”
罷了,他緩緩取了符,將佛珠一並交與我,於時,他身後徐徐現出赤麵女鬼,猩紅雙目倒教人發怵,我往沈重卿挨了些。那小僧麵色變化方是玄妙,未生戰栗,倒是若久別相逢的故人般,忽是落了一道淚,喚了一聲:“阿己。”瞧他如此,難不成真被我琢磨中了,當真是生著情意。可那女鬼也無半分動情,依是狠戾。
驟然,她向小僧撲了來,他竟是未躲,女鬼扼了他脖頸,生生將他提起,他一道清淚驀然落於她手背,道:“阿己,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初六啊。”女鬼瞧著那滴清淚,忽是失了分神,便益發扼得緊了。
我瞧著著實憂心,欲是將這道符向女鬼擲去。他忽是執著念珠,合手念起了經文,女鬼驀然鬆了手,隨即依於懷胥,我將符與佛珠一道還了去,將她鎮了。瞧著小僧,一道道清淚不止,啞聲道:“讓施主見笑了。”
我著實對他與那女鬼生了好奇,欲是問個一問,道:“小師父,可否與我們講講這女鬼的來曆?”他斂了情緒,適才與我們緩緩道起。
小僧名為陳初六,因是初六出生,又有些大富大貴之意,索性取名初六。偏是天命不順,四歲之時散了父母,巧是被居仙寺的玄悟方丈好心收養了去,才好生活到了如今這般年紀。
初六因著年紀小,記性不大跟的上寺裏別的眾僧,隻好常是挑燈誦經文,掃個落葉也會隨誦些經文。那日正是冬至,庭下積來是雪,正初晴,初六在庭中掃雪,嘴上還默誦著昨日未背得的經文,忽是眼眉一抬,瞧見雪中亭亭著青衫小姑娘,約莫八九歲年紀,比他大些。
那小姐姐生得雅致清麗,對他和暖一笑,若是吹雪消,道:“小師父,你可是在掃雪?又在念些什麼?”初六頓是生了結巴,道:“我,沒在念些什麼。”瞧見這小姐姐穿得些是單薄,如今雪初化,怕是冷,他當真想問她冷不冷,卻是欲問未問。
初六被這小姐姐瞧得著實羞紅,在居仙寺這麼兩年,從未有女子向他這般盈盈笑,他便是問道:“施主,你來居仙寺可是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