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卿和勤雲在商討些什麼,隻把我晾著,我也是百無聊賴,四下觀望著。沏茶的小婢候在我邊上,這會便與我搭話:“姑娘,蜜漿可消暑?以冰煎水,夏枯草,桑葉,白杭菊所熬,以蜜調之,清熱潤燥。”語氣溫和如風,畢恭畢敬。在人前我是不大會說話的,隻幹巴巴的答著:“確實是清熱潤燥。”
她又端起了小扇,輕搖著,不疾不徐,隻覺和風蕩漾。她道:“今兒確實是有些熱,我給你扇扇風吧。”倒是貼心,我道了聲多謝。她溫和笑道:“姑娘客氣了,奴婢本就是伺候人的。”
沈重卿忽是目光對著我,我對他莞爾一笑,他倏而偏頭與勤雲繼續議事。身邊的小婢笑道:“從未見過公子對誰這麼溫和呢,對姑娘真是不一般。”相似的話孟伯不也講過。正好,孟伯傴著背進來。
“公子,已經給清歌姑娘收拾好了房間,要不要現在帶著姑娘過去?”沈重卿應下道:“去吧,一同過去。”他迎著我過來,對我身邊的小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她低眉恭敬答細聲道:“奴婢叫月梅。”他隻吩咐道:“往後跟著清歌吧。”她細聲應下。
孟伯在前領路,我行於沈重卿身側,月梅稍是發愣杵在原地,我對她招招手,她才小碎步跟上,隨在身後五步之遙。
孟伯身子健朗,步子輕快猶是年輕人一般,尤其是嘴上喋喋不休。相較沈重卿和勤雲這兩個悶葫蘆,孟伯算是最有生氣的了。
“清歌姑娘,”孟伯側身與我說道,“給你收拾的房間,就挨著公子的居所,正好有條走廊可以互通,這般來往也是方便,好讓公子有個照應。姑娘想是畏熱吧,正好那兒比較陰涼,也算是幽靜,省的吵著姑娘。”
我微微笑著道:“真是麻煩孟伯了。”孟伯卻是揮手道:“姑娘既是公子的救命恩人,也算是貴客,隻怕是怠慢了姑娘。”
穿於遊廊,見的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孟伯指著道:“這就是了。”院內大株梨花兼著芭蕉,牆下植竹。所名“汀蘭榭”。
“公子不大喜人伺候著,所以公子院裏來來往往也就那麼幾個下人,清歌姑娘,給你安排的丫頭要是照顧不周,你盡管告訴我。”
院裏正好候著一排清一色粉衣丫鬟,隻對著我欠身道:“清歌姑娘。”我甚是受寵若驚,索性對孟伯道:“有勞孟伯了,隻是我獨往慣了,怕是不大習慣這麼多人照顧。”孟伯瞧向沈重卿,他略是點頭,孟伯才道:“那就依著姑娘了,這性子真是像極了公子。”說罷,便揮揮手,撤了這些丫鬟們。
安排妥後,孟伯索性告辭,也就剩下了我和沈重卿,月梅隔著五六步候著。勤雲依是沉著臉,不發一言。
沈重卿道:“清歌,我怕你住不慣這裏。”我寬慰他道:“沒事的,這兒正好合我心意。”
“也好,有什麼需要與我說吧。”頓了頓,又道,“這裏往來人多,不比竹林。”他目光定在我頸上,我知道他所指,是讓我好好管著安好,免得她折騰,我隻道一聲:“知道了。”
良久未語,他才道:“這幾日舟車勞頓,想你也是累了,瞧著便沒幾分精神。”我凝視著他,忽是粲然笑著,道:“我這不是精神著嘛。”
他仍是衣冠楚楚,看不出分毫勞頓,分明晝夜不休奔波。他溫聲道:“看著便是憔悴,去休息會吧。”我確實有些疲乏,卻少睡意,我是認床,怕會不得安眠。
我問道:“你是要走了嗎?可否再陪我一會,再走。”我回頭,身畔的月梅竟被勤雲悄無聲息帶走了,隻餘我倆。他目光溫和含笑道:“好。等你睡下了再走。”
我歇下,身下席子滲涼,他搖著小扇,微涼風習習。我眨著眼,他把手輕柔覆上眼睛,道:“別看了,睡吧。”我這才老實的眯上眼,有他在身旁,得以安眠。不覺何時,微涼風止,此時已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