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我可是板著臉,屋內也沉了幾分,安好這會有些不自在,怯怯道:“你們可別嚇唬我。”
沈重卿也不再把玩杯盞,正襟危坐,道:“安好,你是鬼,本就與人不同,若你混到人群裏必然不妥。”安好這會眼神有些黯淡,低頭未作言語,他繼續道:“你今後,可要長點心,可別讓人瞧見你,若是貪玩惹了事端,招致道士將你除了也不準。”
安好應了聲,早沒方才的歡喜,黯然神傷,我甚是心疼。安慰道:“別愁眉苦臉了,畢竟可以出去見識一番。”安好這才展顏,笑意盈盈,道:“說的是。”便自個跑出門撒歡,笑語不絕於耳。我思量著,安好許是獨自黯然傷神著,她便向來這般,不讓人瞧著她的心事,省得我們擔心,心下生了心疼。
良久,沈重卿開口,道:“清歌,還有件事。”
我瞧著他,問道:“什麼?”他手指一頓一頓地敲著桌麵,道:“我可否伐些竹子做馬車?”
林子竹子繁盛,做輛馬車也是綽綽有餘,那砍些竹子也無妨,我應下。
魚缸裏的青魚自在愜意,影影綽綽,我給它們換個幹淨的水,愈發澄澈。想著應是早些吃了它們,這幾日也算可以吃全魚宴,可是豐盛,且當給我們踐行吧。
翌日清早,安好把我喚醒,道:“姐姐,重卿哥哥在伐竹。”我方時更衣,挑了件鴨卵青薄紗衫,道:“我讓他伐的。”這會又坐在銅鏡前梳妝,隨手綰青絲,安好也對著銅鏡,奈何沒她的影像,安好道;“姐姐,我們去看重卿哥哥伐竹了。”
我放下齒梳,鏡內芙蓉如畫柳若眉,小臉兒有些肥了,我麵貌偏偏像爹,安好更像娘,也難怪爹爹偏她多。安好扯著我耳根子喊道:“姐姐,別瞧了,也不能生花。”我這才起身道:“急什麼,先填了肚子再去。”她可賴著了,道:“又是吃魚,也不見得你膩,昨日還剩著多呢。”
我想著撇下她去廚房,這小鬼偏死纏爛打,吃個飯也不讓我安生,硬是催促著。清早的竹林還是涼生暑氣微,日頭還未升起。小徑上橫著幾株竹子,空了一小圈,齊齊剩下尖兒,可是心疼。
沈重卿可伐了些時候,額上滲著細密的汗,我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汗,他額頭上還有一小條疤痕,隱在發根,瞧不出。
我細聲問道:“快好了?”他繼續執斧伐著,道:“差不多了。”枝葉沙沙作響,斧斤震山林,我退到一邊。安好滿麵春風道:“姐姐,你方才真是賢惠。”我嗔罵道:“你平日裏淨是這些歪心思?”安好嬉笑著道:“我也不正想你所想,巴不得重卿哥哥成了我姐夫。”我訓道:“誰教你的這般沒皮沒臉。”
沈重卿方才歇下,對我道:“我還得砍顆樹。”十裏竹林盡是竹,少見樹,院子裏有些,我偏又不舍,碧山可是綠樹繁盛,我道:“不要伐院裏的,我帶你去碧山,有些路。”
他取了顆粗壯的樹,伐了,回宅裏他便專注做著馬車,目光凝聚,少抬頭。我端了條椅子,坐在他身旁,裁了塊枝綠布料做車簾,有些素雅,順手繡上一對青鯉魚,偶抬頭看他,有時目光對上,相視一笑。連我自個恍生宜室宜家,日子閑閑,男耕女織,可是歡喜。
折騰些時候,算是大功告成,馬車有模有樣,竹枝的馬車偏是典雅,車輿內淨是竹清香,涼氣消暑,安好可算喜歡,賴車輿內不肯下來,也由著她罷。
沈重卿坐在車轅上,對我道:“清歌,收拾好行李,明天啟程。”我歎了聲:“這麼急。”安好探出頭,道:“我便用不著收拾了,姐姐你快去吧。”
我方才轉身,沈重卿又囑咐道:“帶些厚襖子。”此番正是炎炎夏,帶襖子做什麼,我甚疑惑,沈重卿隻道:“聽我的便是。”我也隻好聽他的囑咐,收拾了厚襖子,順手帶上了一幅娘親的畫像,行囊可輕巧,離家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