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間一壺酒(2 / 2)

我端起酒壇子飲,方才灑了幾滴,順著脖頸流進衣衫裏,有些涼,若這樣灌一壇酒,怕是我今夜就會著涼。將著酒倒進執壺,小杯斟著喝。安好瞧著不免嘲道:“姐姐,這會你倒是矜持了。”我輕斥道:“喝你的,少廢話。”轉身倚在美人靠上,不再理會她。

今兒月如鉤,滿天星鬥,青空碧澄澄,將庭院罩得如霜雪。清風有時至,裹花香,豈得負了這般良辰美景,自當是花間一壺酒,舉杯邀明月。

斟了一口酒,這番吟詠著:“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驀然,身後聞得人道:“姑娘好興致。”我倏回首,沈重卿正立於其後,早無安好,先前說我不仗義,倒是她。對著沈重卿,我也隻好道:“沈公子,你怎麼出來了?”

“透透氣。”他坐於我身旁,不過一人之距,我倒是覺得分拘束。沈重卿這下也好飲酒了,我便把一壇子酒塞他懷裏,他也不推辭,接過,道了一聲:“多謝。”他隻手著壇子,仰頭倒下,倒未灑一滴。他飲酒,豪邁中偏帶了幾分儒雅,是飲酒,又像在飲清泉,今兒著了竹青色的袍子,偏與景致相得益彰。如此,我看了多年的山水畫,也終於可以添上個人兒了,恰是活色生香。

我一直注視著他,倒真是叫人移不開眼,他也凝睇著我,我一羞,偏頭將杯中的酒飲盡,誰想更是燒灼。

他道:“姑娘飲酒很是瀟灑隨意。”方才覺得他有幾分笑意,莫不是夜色有些濃重,看的不真切。

我也隨口讚賞他道:“你著竹青色袍子,很是合身。”他道:“你上午也是這麼說了。”我竟是忘了,我麵色大抵是羞紅了,便換作別的問起,“你可有見著安好?”他往酒窖方向指點,我便取笑起她道:“她又去偷酒了。小時候我倆時常背著爹爹偷酒,久之,我酒量好了,還學會了釀酒的本事,她呢,依舊三杯倒,偷酒也是死性不改。”他忽是問道:“那她是如何成了鬼的?”

“她九歲就夭了,才成鬼的,有幾年了吧。”我繼續斟了杯酒,飲盡。“我本不信鬼怪之談的。”他沒再飲酒,竟隨我聊了起來。

我問道:“初見安好時,你不也是極為淡然?”

“既是見了,自是信了。”須臾,他又問道,“那她是如何夭折的?”這一問,倒是有些為難,我搖搖酒壺,已空,我便擱在桌上,換了個坐姿,憑著闌幹。

“我也是隨口問問,姑娘若是為難也不必答了。”他偏頭飲了一口酒,我不好拂他的興,答道:“那時在碧玉池落下水的。”我遙指了那方池子,已是荒廢很久,無人打理,可依是綠水蕩漾。繼而道,“落水之後,我便不敢再靠近這些池子。”

我方覺自己講偏了,他目光灼灼,眼底似一潭深水,我不敢看,偏頭講著:“那時劃舟采蓮,我落下水,她伸手救我,結果自個也掉下水,我倒是被救回來了,誰想她卻沒能活下來。”

他安慰道:“不怪你,人各有命。”這話頗似爹爹,當日爹爹也是這番寬慰我。我輕笑,手指一下一下輕敲闌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