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惹人間桃李花(2 / 2)

我頗是惱,她次次以懷胥要挾,偏偏能將我拿捏了。可我一介凡夫俗子,哪敢以卵擊石,隻好聽之任之。若那雲扶與她一般占著他人身軀,哪怕擦肩我也不識得,別說五日,五年也未必尋得出。也罷,盡力替她尋得雲扶來,才好保全懷胥性命。若不然,尋個法力高強的道士將她收了,也好以絕後患。略一抬眼,她早無了蹤影,青花瓷盞扔扣著。心下煩躁,倒了茶一口飲盡。又一思量,如今也隻好滿城張貼告示尋雲扶,其次囑托懷胥好生防著李鏡珂,先前在瓊華得的護身符大抵是有些作用。忽是憶起玄悟方丈那時與我說,日後可去長生道觀尋個叫千了的道長,我若非怕道長將安好一並收了,當真想去求他的。

恍惚間聽著安好與李鏡珂爭論,倒不真切,安好不過小鬼,與她起了衝突定是討不了好。我本想去瞧瞧,才啟了門縫,寒風吹得一瑟縮,爐火滅了幾分,也未再聽得爭論了。也罷,他們做鬼的不怕冷,我倒怕再染了風寒,好生照看好自己便是。

次日,天才蒙蒙,爐火未熄,我破天荒起了身。因著煩心事頗多,睡不踏實,索性頂著倦意將事兒辦了。正巧月梅才洗漱,她打趣道:“瞧你眼圈這般重,可是一夜未眠?”她順手替我打上熱水洗漱,我道:“睡不踏實罷了。”又問道,“李夫人可還在?”她四下打量,輕聲道:“她房中一夜未亮燈,昨兒團圓提著燈去瞧,她竟是直挺挺立在門邊,可把團圓嚇得不輕。方才又去瞧了,未見著她,也不知她去向。”

她們當鬼的本就行蹤不定,我倒是無意打探她,喚了安康駕馬往懷府趕,途徑包子鋪,香氣溢了五髒六腑,委實饞人,下馬車買了些,方才出籠正是熱氣騰騰,裹著衣袖才不覺燙手,一口便咬著浸滿汁水的肉團,吃得急了,有些燙嘴,囫圇吞了下,滋味少了幾分,仍是鮮美無比,連同身子暖和了許多。

及了懷府,天色已大明,日出東方映霞光。未等管家引路,我早已輕車熟路摸到懷胥住處了,他正就著清粥挑揀著菜肴,瞧我來大驚失色,適才回過神來,欣喜迎道:“這可不是我家清歌嗎?你素來日曬三杆才起,今日怕不是中了邪?莫不是昨兒一日未見,想我想的緊,急不可耐上門尋我來了?”我給他一記白眼,道:“少貧嘴了,我可有正事。”

小廝為我布了碗筷,我早已飽腹,手中尚揣著餘下的包子,遞與懷胥,道:“順路買的,有些涼了。”他打量一眼,道:“這便是你說的正事?那我卻之不恭。”說罷,一口吞了包子,腮幫鼓鼓,惹得人樂不可支。我替他倒了盞茶,道:“你別噎著了。玄悟長老贈的護身符,你可還留著?”

他就著茶將包子咽了下,才道:“我好生收著呢,為何突然提起?”我給自個也斟了茶,酌了一口,道:“你可聽說了李府失火一事?李府上下皆喪生,獨活了李夫人。坊間謠言四起,說得可是邪乎。如今李夫人正借宿仙軼居呢,她本尋思著投奔你的。如今她大病痊愈,美豔絕倫,不知懷公子可否容得下她借宿幾日?”

他正啜著茶,聞言一哆嗦,忙不迭推脫道:“不可不可,她既是人婦了,我哪會收留?這般邪乎,且當她是黃花閨女也不可收留。”說罷,他喚了小廝替他取了符來,小心摩挲一番,適才安下心,又問道:“她當真借宿仙軼居?你為何還敢留她?”

我斜睨他一眼,若非李鏡珂拿他作要挾, 我才不願留個燙手山芋。我嗔道:“她舉目無親來求我,若我不應,便來給你為奴為妾了。”

懷胥感激涕零,將他保命的家夥遞與我,寬慰道:“好清歌,你收著符,好生保重。”護身符正落我手心,竹玉忽是發燙,它與安好相克,自是不能收。我推辭道:“她不過小住幾日罷了,不打緊。倒是你,她早惦記你,如今病愈且正好喪了夫,可保不準她改日來投奔你。”

懷胥最怕邪祟,委實不願與她沾邊,他將護身符好生藏懷中,捂得嚴實了,才覺踏實。遂又喜眉笑眼道:“你提她許多次,好是酸楚,莫不是吃味了?”我不欲與他爭,斜了一眼便自個斟著茶,笑看杯中落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