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當即怒不可遏,一拂袖將我手中的茶盞向她潑去,濕了衣襟,道:“也好過你要服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你可不是還服侍過西周君主?一人侍二夫,可是新奇多了。”李鏡珂起身拭衣襟,赫然而怒,與安好步步相逼,回諷道:“你這鬼也無個身子,你倒是能服侍誰?心心念念小情郎你也搶不去,不如你殺了你姐姐,奪她肉身,也好與情郎相廝相守啊。”
安好自是氣不過,忍不得,遂是與李鏡珂交起手,這狹小房內,倒是容不下這兩鬼打鬥,可是摔了我許多盆蘭花,折了些把椅子,甚是心疼,也顧不得那麼多,我亦是岌岌可危,持著本書瑟縮角落,免得飛來些雜物傷了自個。若端個凳子,捧個吃食,倒也如看客一般了。我是有心阻止,可偏誰也不聽勸,眼見著安好落了下風,心下幹焦灼。
也正好,小廝丫鬟聽聞著動靜也尋了來,有人聲自是收斂許多,李鏡珂適才鬆了安好脖頸,道:“小鬼,下回再收拾你。”便是破窗而出,我尋思這些鬼真不走尋常本路,偏好破窗穿牆的。須臾,丫鬟叩門道:“清歌姑娘,聽聞你房內動靜,可還好?”屋內甚是一團槽,這會兒也趕不及收拾,門外頗是擔憂,商討著破門而入,我也隻好將門打開,道:“我還好,不必擔心。”
瞧著他們衣衫未齊整,許是匆匆趕來,如意挑著燈籠張望屋內,麵露難色,道:“可是遭了賊人?為何房內如此淩亂?賊人應是沒跑遠,安康身手還算了得,興許能將賊人抓住。”瞧她這般擔憂,我思忖一番,誆他們道:“方才是貓兒在房內追逐老鼠,上躥下跳的,那鼠委實狡猾,怎般都抓不住,逐了許久,跳了窗去。”她們適才寬了心,道:“那便好,不是賊人就放心了。雲兒是肥了些,竟連個鼠都抓不住。安康,去將雲兒關起來,可別再鬧騰了。”雲兒窩在蒲團裏睡得正酣,無端背了鍋。罷了,她們將房內掃了淨,新添些爐火,將折了的凳椅端去修繕,適才退去休憩。
驀然聽得有人驚歎一聲,道:“好像下雪了。”心下欣然,顧不得披個外衣,徑自往庭院去,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可惜落的不是雪,不過是冰碴子,我輕歎一聲,許是失落,可真盼著落雪,落雪了也便近生辰,沈重卿也應過,待我生辰,大抵能歸來慶賀的。垂眸瞧著束起的梨花傘,倒是睹物思人,不知沈重卿可還安好,許多家長裏短欲是與他說,譬如添了家丁,譬如鏡鬼造訪,欲是寄錦書,卻又不知他何處。
安好取了外衣覆於肩上,嗔道:“姐姐,你本就身子弱,怎還吹風受凍?你若不愛惜自個,早晚也成個病秧子,我可無暇照顧你。”寒風襲人,將衣襟攏緊,笑道:“我知道了,這便回去。”爐火正盛,烘得周身和暖,適時饑腸轆轆,差使安好去灶房瞧瞧,順些地瓜來,若有熟食再好不過。安好本就氣未消,躊躇半晌,也勉為其難去了,倒是捎了塊羊肉來,我哭笑不得,道:“你是想我炙肉?總得先將它切細碎了,撒些鹽和料酒,羊肉本就膳得很,且還需些簽子。”安好不大樂意,索性道:“你去使喚丫鬟,可別使喚我。”
見狀,我也隻好不厚道的使了苦肉計,道:“那我便自個去,外頭天寒地凍的,我這身子骨難消受……”安好氣鼓鼓瞪我一眼,也不情不願的去將羊肉切細碎,折了細竹枝,將肉穿起,撒些許細鹽,淋了料酒,炭火炙烤許久,待外層焦黃,香氣四溢,便拾起嚐嚐。肥瘦相間,不膩不膻。再煨上一壺羅浮春,甚是心滿意足了。
酒足飯飽,身子暖了許多,啟了小軒窗,將羊肉味散些去。房中踱步消消食,《雜談集》隻餘了數頁,索性翻閱完。良久,書也閱畢,合了窗,蜷入被窩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