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情複燃
人間煙火
作者:章誠
1 故友相逢心忐忑
端午節剛過,氣溫就直線上升,預示著江南的暑天就要來臨。冷炎冰感到特別煩躁,不單是因為高溫,而是因為昨晚上有人打電話約他見麵。打電話的人是他早年初戀的女友,一個叫劉小敏的漂亮女人。按說,有這種豔遇他應該高興,可他卻高興不起來,甚至於害怕見到她。
因為在去年快過年的時候,冷炎冰舉報了一個販賣假幣的案子,舉報的時候炎冰不知道犯罪嫌疑人的底細,隻知道是個姓唐的老板,隨後,公安的人就到賓館裏把那唐老板抓了。冷炎冰建築隊裏的會計杜傑陰陽怪氣地跟炎冰說,唐文前被抓了,你還真的去舉報了呀?
唐文前何許人也,冷炎冰不清楚,他佯裝著問道,誰說我舉報了,我舉報誰呀?
杜傑詭秘地一笑說,唐文前販賣假幣的事,我隻跟你講了,跟誰都沒講,鬼都不會知道。現在他被抓了,不是你舉報的還能有誰呀?冷炎冰也沒多想,脫口而出:假幣害人,我也深受其苦,特別是那些生活困難的人得到一張假幣就更是苦不堪言,為廣大群眾的利益著想,舉報了又怎麼樣?
杜傑冷笑了一聲說,高尚!你知道唐文前是誰嗎?他是劉小敏的丈夫。你過去不是對劉小敏一往情深嗎?後來,她不和你相處了,現在你就舉報她的丈夫,你這個報複也算是高規格的了。
我沒那個意思,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報複心理。炎冰說,我看你那幸災樂禍的神態,倒是有點兒想報複的意思。你當時不是也想把劉小敏撈到手嗎,怎麼沒有成功?我以前隻聽說小敏要跟一個姓陳的結婚,怎麼又姓唐了呢?
杜傑說,跟姓陳的吹了,最後還是跟唐文前結了婚。結婚以後,兩人就一起到南方打工去了。
冷炎冰聽了以後心裏默默地在想,怪不得人家都說你杜傑心眼兒活、點子多,你告訴我信息,我舉報了,你又幸災樂禍……炎冰感覺到自己好像被杜傑利用了,他對杜傑辯解說,我沒做壞事,心中無愧!
杜傑說,是呀,按理說,你是沒做壞事,當然心中無愧,如果劉小敏知道了會怎麼想?她會認為你是三個代表的楷模?做夢吧你!她會認為你這是在報複她,是個出賣朋友的叛徒。叛徒是什麼形象?可恥!
炎冰說,你要這麼認為,我無話可說。
不是我這麼認為,是事情必須這麼推理。劉小敏以前對你的看法還是很不錯的,跟你處朋友,後來跟別人結了婚,把你踹了。現在,你舉報她的男人,她還會認為你不錯嗎?女人的報複心不能小覷。
冷炎冰聽得有些雲裏霧裏,思緒茫然,隻好對杜傑說,事已至此,我真的無話可說,我確實不知道唐文前是她的男人,你能不能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分上,別在小敏麵前提起這件事,行嗎?
這還要你說?杜傑信誓旦旦地表示,要不是你冰哥關照我,我老杜還不是洪湖水浪打浪,咱哥們兒什麼關係,我能做那缺德的事?我跟你說這事兒的意思,是讓你有個思想準備,不要到時候說漏了嘴知道嗎?
炎冰點頭說,不會的!那這事兒就拜托你了。杜傑把手一揮說,沒事兒!還得意地笑了,暗自慶幸自己的高明:抓了唐文前,他又可以瞅機會向劉小敏發起進攻了。
冷炎冰怎知道這其中的奧秘!
沒想到事情才剛剛過去幾個月,劉小敏就找上門來了,炎冰有些惶恐不安,不知劉小敏找他是敘舊呢還是質問?如果她真的知道是自己舉報了她男人,要咒要罵也隨她去了,做好事是要承擔責任的,讓她臭罵一頓消消氣兒也好,有什麼辦法?炎冰作好了思想準備,不管結果如何暫不考慮,也無法估計,聽了小敏的邀約電話後,他隻好硬著頭皮答應劉小敏。他在電話裏說,歡迎呀,歡迎你明天上午到寒舍一敘!四十多歲的冷炎冰如今還是鰥居一人,一晚上不免有些神思昏昏,睡在床上輾轉反側.他希望盡快見到小敏,又怕見到小敏,心裏矛盾極了。天亮了他還迷迷糊糊,也不知昨晚上睡沒睡著,聽到外麵車水馬龍的嘈雜聲就起床了,站在自家那破舊的矮平房前,看著初升的紅日,心裏還是有些煩躁和不安。
冷炎冰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極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盡量朝好的方麵去想,畢竟是小敏主動約她,多年未見,難道還怕她吃了自己不成?
冷炎冰想著想著,就看到遠處的街道上有一個身著黑衣黑裙的女人在人群中特別顯眼。紅日高照,蒙蒙煙塵的大街上更加炎熱,人們都喜歡穿上亮色的服裝,可她卻一身皂色,所以非常特別。他正琢磨著,那黑衣人卻往這邊款款走來,冷炎冰越看越感到很熟悉,秀發盤在頭上,白皙的額頭在陽光下晃亮,走路嫋嫋婷婷的姿勢,對,她就是劉小敏。
看到小敏走到麵前,冷炎冰忘卻了心中的疑慮,也沒有尷尬的表情,他心裏早已經打算好了,決不首先提起那件事。萬一小敏質問他,他首先是態度要誠懇,要歉疚地表示:我不知道唐文前是你的愛人,我覺得我沒錯,心中無愧。這就是他的心理底線。
見到小敏,炎冰雙目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無揶揄地問道,老同學,你在哪兒租來這麼一身演出服裝?
好看嗎?小敏不動聲色地說,我是怕穿得太花哨了惹你老婆起疑心。
你太高看我了,我現在還沒享受那種待遇。炎冰說,女人到處都是,可惜都是別人的老婆。小敏半信半疑地又瞅了冷炎冰一眼,問道,可以到屋裏去坐坐嗎?
炎冰沒發現小敏有不良跡象,便紳士般地做了個請的動作,擁著小敏進了屋。
這裏一高一矮兩間房子,從外表看,破爛不堪。特別是外間的矮屋裏堆得亂七八糟,像個收破爛的住在這裏一樣,殊不知裏邊那間房子裏布置得非常豪華。小敏是第一次來,走進一看,別有洞天之感。她往沙發上一坐,歎曰,不愧是搞建築的,裝修得這麼好!
炎冰打開冰箱拿出飲料遞給小敏說,你這是在嘲弄我呀,什麼搞建築的?住得這麼破破爛爛,房後麵的險境叫人望而生畏,還稱得上是搞建築的?
小敏淡淡地一笑說,你比以前出息多了,能說會道的。現在你有錢了,今非昔比,怎麼就不享受一下有老婆的待遇?是不是眼眶太高了?
炎冰見小敏壓根兒就沒提起她男人唐文前的事,顯得有些輕鬆地說,這事兒,我會徹底跟你交代!不過,我想先問你一件事兒:你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小敏所答非所問地說,你是誰呀,大忙人,業務大得很,知道你電話號碼的人多了去了!
也不是你說的那樣,跟外界有點聯係。炎冰還是緊追不舍地問道,是誰告訴你的?
小敏這才正兒八經地說,前些天,杜傑知道我回來了,他在電話裏約我出來聊聊。我本不想和他交往,他反複磨纏,我才答應在廣場上和他見了一麵。他問我在幹什麼,我說是個無業遊民。我問他在哪裏發財,他說在你建築隊裏打工,還說你如今可神氣呢。我聽他那談吐不凡的口氣,就問他可不可以幫我找點事情幹幹,他說沒問題,最後,我向他要了你的電話號碼。
炎冰很擔心地問,他沒跟你聊別的事?
沒有。小敏說,當時我接了個電話,表妹要我趕緊回去,說家裏有事,我就走了。前幾天就想給你打電話,一些瑣事纏身,直到昨天,才跟你聯係,耽誤你的工作了吧?
什麼話?請都請不到的客人,耽誤一下有什麼了不起?炎冰說,今天是個緣分,我能見到你,真的很高興。你比以前富態了,但沒有過去那麼舒展,目光有點複雜,是種深沉的美,很迷人的,怎麼能算無業遊民?
你就別捧我了!小敏說,真正的無業遊民倒還好,心閑,我呢?一敗塗地,要說起來,哭一場還解不了我的心結,我再沒有淚水了,有的是悔恨和憤怒!
什麼事兒那麼嚴重?
小敏問道,我的事兒你就一點兒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知故問?
炎冰很認真地說,我確實不大清楚,我隻知道那年化工廠倒閉以後,你和大家一樣都下崗,還聽說你要和一個姓陳的科長結婚。後來,就聽說你們到溫州那邊打工去了。我是個一塌糊塗的人,連自己的事都管不過來,也就不大操心別人的事兒了。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麼,瞎忙!
你現在是有錢人,說話的口氣也不一樣,活得還是很滋潤的。我清楚,你是在記恨我,所以,根本就不想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小敏說話的語氣有點兒怨憤的味道。
炎冰剛想解釋什麼,突然聽到外麵有敲門聲。炎冰猶豫了一下把門打開,進來了一個花枝招展的大姑娘。
2 別有用意醋味濃
怪不得你把前邊的門閂得緊緊的,家裏來了貴客呀!這高挑個兒的姑娘很隨意地往長沙發上一坐,看了小敏一眼。
炎冰介紹說,是早年的老同學,到城裏來辦事,順便來這兒坐坐。有事兒嗎,小三?
小三輕佻地偏了一下頭說,昨天下午你嫂子找到辦公室來,說你哥哥的病又加重了,她問你治不治?
炎冰說,這事兒我知道了,上午,我還要跟客人談點事情,你先回辦公室吧。
小三說,你談你們的事兒,我想看看電視還不行嗎?她使著性子打開了大彩電。
炎冰很反感,他盯著小三,然後關了電視機,耐著性子說,還非要在這兒看不可嗎?辦公室不是也有彩電嗎!
你們在一起談私情,我不幹擾就夠意思了,你還想把我攆走?你太不夠意思了嘛!小三毫不示弱。
冷炎冰和劉小敏都瞠目結舌地看著小三,他馬上意識到了,小三兒的到來,是受人指使,肯定是杜傑讓她來的。杜傑怎麼知道小敏在這裏呢?炎冰覺得事情有點複雜,他冷笑了一聲,說道,三兒,你坐下,你想聽我們說正經事情的想法很好,那我就先跟你說點正經事。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姑娘,你的優點不少,最大的優點就是為人很善良。你能誠心誠意地幫助別人,為別人的事情你可以不顧一切!可是,你也有缺點,就是為人太善良了,太善良了就會被人利用。俗話說,男人善良一世窮,女人善良褲帶鬆。你就是吃了太善良的虧!你也不想想,我跟小敏交往的時候,你在哪兒?說不定還在幼兒園裏呆著呢!你怎麼責備我沒關係,但不能傷害小敏。我們分別多年,在一起聊聊家常,說說分別後的情況,那也不是什麼私情,希望你不要胡說八道!
炎冰的話把小三兒說得低頭不語。炎冰接著說,小三兒,我不會怪你,因為你太善良也太單純,我隻要你告訴我,你怎麼知道小敏在我這裏,誰告訴你的?
炎冰見小三兒低頭不語,便帶著引誘的口氣說,你要是真心喜歡我,就跟我說實話。
真的呀?小三兒臉上泛起了一絲喜悅,她說,我真的很喜歡你。
劉小敏也看出了這小三兒的幼稚,她心裏好像輕鬆了一些,和這樣的女孩沒有計較的必要,看她那張瞬息變化的臉,就像個三歲孩子一樣,真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炎冰說,喜歡我就好。那你說,誰告訴你的,你怎麼知道小敏在我這裏?
小三兒說,今日早晨上班以後,杜傑要我趕緊到你這兒來,他說,炎冰和一個叫劉小敏的女人勾搭上了,你如果不抓緊行動,到時候就沒機會了。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就跟我講了這些話,不然,我怎麼知道你們的事。炎冰說,小三兒,我們的事不是別人想的那樣,更不像你說的那麼無聊。你和小敏都是女人,而且都是不幸的女人,你還有點傻呼呼的,聽人擺布。你和小敏素不相識,又無冤無仇的,何必傷害她呢?
小三兒坐在那兒尷尬地低著頭,說了聲對不起,對不起小敏大姐!
小敏也很大度,笑了笑說,沒關係。既然有人跟你談到了我的事,那就說明還有人在惦記著我,我索性就跟你們說說。剛才,小三兒沒來的時候,我和炎冰正在閑談。那年,我和唐文前到了浙江以後,我就一直沒回來過。去年底,唐文前在家鄉出了事,我就更不想回來了,覺得很沒意思。這次,我媽去世了,我不得不回來料理老人的後事。送走了老人以後,我也不想再到外地去拚搏了,就找杜傑,要他幫我在這裏找個事兒幹幹。就這樣,我才知道炎冰現在是建築公司下麵的施工隊長,多年沒見,想在一起聊聊。
炎冰說,就是呀!她剛來,我們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你小三兒就來了。現在工程那麼忙,你是材料保管,不待在倉庫裏,如果有人要領材料怎麼辦?
小三兒感到很無顏,她想盡快離開這裏,連忙解釋說,杜傑答應在倉庫那裏替我守著,不會耽誤領材料。她站起來說,我馬上就趕到倉庫去,你們聊吧,我要走了。
劉小敏也站起來說,我也要走了,我去找杜傑,看看他到底把我的事兒落實得咋樣了。炎冰的心裏好像鬆了口氣,他也站起來說,我們一起走吧!我也要到辦公室去了。
3 吞吞吐吐施迷霧
工地前麵的圍牆中間用磚砌了兩間一人多高的小房子,一間是辦公室,一間是接待室。辦公室裏放了兩張桌子,接待室裏有幾張舊沙發和一些簡易凳子,小吊扇和落地扇開著高擋位,呼呼啦啦地響,和室外的喧囂混為一體,感覺嘈雜不安。
小三去了臨時倉庫,杜傑坐在裏邊用手機跟誰在聊天。杜傑也四十出頭,人長得白白淨淨,從外表上看,還有點斯文儒雅的樣子,隻是鼻子略帶鷹鉤。杜傑見到小三兒便問道,怎麼樣?
小三兒沒有回答。
杜傑用低沉的喉音說,你應該在那兒盯著他們,不能讓那女人繼續纏著他,你怎麼就不聽呢?
小三兒挨了炎冰的訓斥,說她為人善良,被人利用,還說她頭腦簡單,簡單是什麼?就是傻呀!她心裏很憋屈,她真的討厭這個杜傑,玩弄她的感情,還把她當狗一樣指使,自己不傻有什麼辦法?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連冷炎冰隊長都讓著他,何況我一個打工的,怎奈他何?隻能和杜傑兜兜圈子。她故意不解地問,你說,他們過去是老相好,又是老情人,總盯著人家有什麼意思?
杜傑哼了一聲,看著小三兒那善良且幼稚的目光,橫著臉說,盡他媽的屁話!
杜傑真想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要追求的女人就不許她跟別人有什麼瓜葛,尤其是冷炎冰!但他不敢直說,隻能對小三兒說,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這女人一插進來,今後你就在冷炎冰眼裏一點兒地位都沒有了,到時候,你那材料賬目瞞得過劉小敏的眼睛嗎?我倒沒什麼,大不了拿個十幾萬出來抵上就行了,你拿什麼抵呀?你隻能想法纏著他不放,才是出路!他又沒老婆,又有錢,這不正好,我是為你著想,你不是已經跟他有過一次嗎?
小三兒不好意思地忸怩一下身子說,沒有!他根本就不像你那樣,人家沒你那麼色,好像也沒那方麵的興趣。當時,見我纏著他,他說很忙,就客客氣氣地把我送出了門。
完了!這次小敏來了,就沒你的戲了,你連湯都喝不上了,別說吃肉了!杜傑說,我看,你還是趕緊到他家裏去盯著吧!
盯什麼?人都到辦公室來了!
杜傑彈起來問道,什麼,都到這兒來了?小敏也來了?你怎麼不早說!他迅疾離開臨時倉庫,直奔辦公室。
炎冰出門去買冰凍飲料去了,杜傑看見隻有劉小敏便忽悠說,哎喲!劉大美女親自光臨,多有怠慢,失敬失敬!這麼大熱的天也太難為你了,沒什麼給你降溫,真的不好意思。
炎冰提著塑料袋子走進辦公室拿出冰凍飲料說,來吧,大家降降溫,解解渴!
杜傑不失時機地揶揄道,老感情就是不一樣,想得周到。如果你炎冰不去買這個飲料,把這機會讓給我該有多好!
劉小敏看不慣杜傑那虛情假意巧舌如簧的勁兒,她發自內心地戲弄說,你真不愧是馬三立先生說的《逗你玩》裏那個角色,點子多,花花腸子也多,總是想拿我開涮!你要什麼機會?讓你幫我找點事情幹,你落實得怎麼樣了?
杜傑方寸不亂,抿著飲料侃侃而談。他說,誰敢逗你玩?要找個事情容易得很,這就跟找對象一樣,在網上的征婚廣告上隨便選一條,電話聯係一下,見個麵,搞定!那能過日子嗎?必須要有一定的條件。給你找事兒也是這樣,也要講些條件,什麼工作環境、性質、待遇等等,總之,不能讓你太受委屈。所以,那就要花點精力,花點時間,不能隨隨便便就把你打發了。
小敏問道,你有目標了嗎?杜傑說,算是有吧。
什麼叫算是有?小敏冷笑了一聲說,如今流行的一句話叫什麼你知道嗎?忽悠!不光是逗你玩,還忽悠,要不是忽悠,就把你聯係的地方和單位說出來聽聽。
杜傑搖了搖頭說,我這人辦事,沒十足的把握,是不會輕易說出來的。就像過去我追求你一樣,我沒把握,所以一直沒公開。不過,這件事請你相信我,我會搞定的。
小敏點了點頭說,繼續忽悠吧!她突然看著炎冰問道,我就在你的建築隊裏混口飯吃行不行?
炎冰不假思索地說,你看得起,我當然歡迎,幹什麼由你挑。
杜傑馬上反對說,這不行!絕對不合適。小敏反問他,怎麼不合適?是怕我搶了你的飯碗呢還是怕我和炎冰攪合在一起對你有什麼不利?你放心,我不會做對不起別人的事。杜傑沉默了片刻,有些賭氣地說,既然炎冰要留你在這兒,那我,隻好滾蛋!
炎冰感到有些犯難,杜傑這話實際上是在威脅他,他真要是走了,那冷炎冰就更不會安寧。炎冰無奈地對小敏說,你還是等著吧,杜傑會給你找個好工作的。
怎麼,你也在忽悠我?小敏不解地看著炎冰問道,是不是近墨者黑呀?
炎冰苦笑著說,我沒理由忽悠你。杜傑剛才說了,你在這兒幹,是有些不合適,建築隊都是些力氣活,哪能讓你去幹那些粗活兒呢?我想,杜傑交際廣,路子寬,幫你找個合適的工作也是辦得到的,你就耐心地等著,好事不在忙裏找嘛!
就是就是。杜傑也來神了,你說我忽悠你,實在冤枉了我,這麼跟你說吧,我就是敢忽悠天下人,也不敢忽悠你呀!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行了行了!發誓有什麼用?小敏知道杜傑心眼多,隻想敲打他一下。除了敲打,還要吹噓他幾句,畢竟還抱有一線希望。她自找台階地說,怪我無能,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知道,找個工作不容易,不是你杜傑有這個能耐我也不會找你,既然如此,那我就耐心地等唄!她站起來說,我該走了。
炎冰攔住她說,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一起吃個便飯再走。小敏覺得炎冰和杜傑有些不對勁兒,就執意要走,待她走出了門,杜傑追出去對小敏說,要不,到我家裏去坐坐,把工作的事兒再具體談談。
小敏看了看杜傑說,沒必要,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杜傑晃著頭說,我要跟你說點兒私房話,怎麼能在大街上說呢?
小敏看他那色迷迷的樣子就有點好笑,故意逗趣地問道,談情說愛?你不要浪費感情了,我現在可是個吃齋的女人。
杜傑無奈地笑了笑說,我不信,你就不沾一點兒葷腥,那不是浪費資源嗎?何必呢,閑著也是閑著,坦蕩一點兒吧,你不知道呀,我才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你能到炎冰的家裏去,怎麼不能到我家裏去呢?不要以為冷炎冰現在有幾個錢你就向著他,其實,炎冰沒有你想得那麼好。我如果把他的事兒講出來,你非氣昏了頭不可。
小敏半信半疑地問道,你也太誇張了吧!我不信他會做出讓我生氣的事。
杜傑冷笑了一聲說,我是不會輕易告訴你的,愛信不信!
4 恩怨皆由財色生
下午,炎冰接到了小敏的電話,邀約炎冰到家裏坐坐。炎冰跟管工程的好友洪貴交代了一下,說自己有事要出去一會兒,要他關照工程的進展和質量。洪貴跟炎冰是推心置腹的夥伴,洪貴把手一揮,說有事兒你去辦吧,監理所還有人在這裏監管呢,你放心去吧!
炎冰搞不清小敏邀請他到家裏坐坐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杜傑中午已經把舉報的事兒跟她講了,她要找人發泄一下?沒辦法,她要發泄就讓她發泄吧,躲是躲不脫的,誰叫自己舉報了唐文前的事呢?如果讓她發泄一下能好受一點,炎冰倒是願意硬著頭皮任其唾罵。
炎冰找到了車站街那個小巷子裏,小敏聽到炎冰在外麵問路,走出來把他接到屋裏去了。小敏她媽媽的房子大小一共有三四間,兩間正房,一個小廚房,還有間堆雜物兼廁所的小屋,住家還是比較方便,就是光線不大好。打開後門有個小院落,還有一棵香樟樹,炎冰說,就在外麵坐,涼快!
小敏跟上午的打扮完全判若兩人,她沒穿裙子,而是穿一件紫紅色的短袖衫和一條黑色朱麗紋的長褲子,白色的皮涼鞋。可以看出這個單身女人,很注意檢點自己,從根本上來講,起碼她認為這種檢點可以避免很多閑言碎語和想入非非,讓炎冰的到來也感到輕鬆自如。
小敏遞上飲料後兩人對麵而坐,炎冰解釋說,中午你不吃飯就走了,我真的很不安,本想給你打個電話,約個地方坐坐,又怕杜傑說閑話,我看到你們兩人在街邊上談了一會兒就走了,就沒敢約你,得罪了!
說什麼呀?是我堅持要走,誰得罪誰!她笑著對炎冰說,你別想那麼多,一餐飯沒那麼重要,我們在一起聊聊心裏話比吃什麼都好。上午還沒聊,就讓那個三兒給攪了,我有些事就是不理解,所以,請你來家坐坐,我們再繼續慢慢聊聊。
小敏接著說,我看出來了,你在杜傑麵前很謹慎,不敢得罪他,為什麼?你是隊長,承包工程的主要負責人,你同意接收我在那兒做事,可杜傑一句話就讓你改變了主意,我就想不通,你怎麼那麼在乎他?
炎冰所答非所問地說,我也想不通,他為什麼那麼反對你在我那裏做事?按說,我們都是老熟人,在一起,那不是很愉快的事嗎?可他就是要反對,還說你去了,他就滾蛋,我搞不清,杜傑到底是喜歡你呢還是討厭你?
小敏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為什麼不敢得罪杜傑,你怕他什麼?
炎冰解釋說,我不是怕,我是要檢驗他的能力,他的智商。他不是說要給你找工作嗎,讓他找去呀!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好像要給你找個局長科長的位置一樣神乎其神,你就等著唄!看看到時候他能給你找個什麼事兒。
小敏問道,你估計他有沒有這個能力?
炎冰覺得這也是在檢驗自己的智商,他不能在小敏麵前透露自己懼怕杜傑的事情,隻能實話實說。他說,什麼能力?杜傑自己的飯碗都是別人端著的,他要真的不在建築隊裏混的話,那就隻有借錢泡在麻將館裏,還能幹什麼?
小敏接著問道,他怎麼會跟你在一起呢?如果他沒一點能力,你也不會輕易收留他。
是的,有些事都是鬼使神差。炎冰說,幾年前,我剛開始承包建築隊的時候,經濟有點緊張,當時,杜傑到處轉悠,做甩手生意,他說可以幫我賒銷一批鋼材,後來,就真的弄了一車鋼材回來了。他要投資入股,以那車鋼材的價值在我建築隊裏參一股。我沒答應,因為參股的事兒很麻煩,我答應鋼材按市價付款,就那樣,把他留在建築隊裏搞材料采購。沒讓他參股,他心裏很不舒服,設著法兒撈錢,還經常怨聲載道,說他撈的錢是我的九牛一毛,吹噓自己為建築隊做了不少貢獻。他還在外麵弄回了一個女孩子,就是那個小三兒,也放在建築隊裏當保管。有什麼辦法,朋友嘛,總得對他們寬容一點。
我看那個小三兒很喜歡你,她怎麼會跟杜傑混在一起?
炎冰苦著臉說,一言難盡!小三兒叫三玲,幾年前外出打工,人家看她長得還漂亮,就引誘逼迫她去夜總會,做皮肉生意。正好那年杜傑出去訂購琉璃瓦,杜傑這個人你知道的,喜歡尋花問柳,好那口。嫖妓時正好遇上了小三兒,想辦法把小三兒弄回來了。小三兒不敢得罪杜傑,隻好委身於他。杜傑的老婆不依不饒,罵得杜傑不敢抬頭,可杜傑點子多,馬上就給他老婆解釋說,這小三兒是專門給冷炎冰準備的。他老婆見杜傑經常占用小三兒,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到南邊兒謀生去了。
小敏似笑非笑地說,小三兒說她真的很喜歡你,她那麼年輕漂亮,杜傑說是專門為你準備的,你怎麼就不接受呢?
炎冰說,接受什麼?接受一頂綠帽子?我冷炎冰還不至於無聊到那種程度。
小敏笑了,她繼續問道,這些年你一直沒找過女人?
找過。找了一個叫冬香的女人,就是那個女人,讓我嚐夠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
你和她結婚了嗎?結什麼婚,結了怨!小敏很同情地說,你也不容易呀!現在情況有了好轉,應該成個家。你怎麼跟她結了怨呢?很複雜,真的一言難盡。炎冰說,那時候,我還是一個泥瓦工,手頭也不寬裕……
家裏有人嗎?隨著一聲問話,走進來一個中年漢子,頭發梳得油光鋥亮,挺著啤酒肚兒顯得富態剽悍。炎冰一看,原來是車站工商所的副所長海寶先生。
出於禮貌,炎冰站起來和他握手問候,他不知海寶怎麼突然來了,雖然大家都是老同學,但炎冰還是有點尷尬。
年輕時候的海寶說話總喜歡唧唧呱呱,沒有城府。如今,海寶已到中年,體態發福,單位也不錯,說話底氣十足。他比過去成熟多了。成熟也是很可怕的。炎冰不想跟他解釋,畢竟和小敏單獨在一起,越解釋越麻煩,生怕別人懷疑他幹了什麼。
小敏看出了炎冰的拘謹,便主動開口說,海寶也是我約他來的,好久都沒在一起了,今日我們在一起坐坐。
海寶還是帶著唧唧呱呱的口氣說,我說小敏,這就是你的不是,你約了我,怎麼又約炎冰呢?海寶嬉皮笑臉地說,炎冰,你難道一點兒想法也沒有?
炎冰附和著說,怎麼沒有?她作為一個漂亮女士,有這個挑選的權利呀!不是有人常說挑肥揀瘦嗎?你這麼發福,是最好的人選,如今時興差額選舉,我甘當配角。
小敏也笑著說,你們就會拿我取樂!也不想想你們多大歲數,都快年近半百的人了,還跟年輕人一樣瘋瘋扯扯,害不害臊?
海寶很大度地說,臊什麼臊?年輕的時候不懂事,隨隨便便就上了女人的勾,艱苦卓絕地戰鬥了這麼些年,現在有點感受了!什麼感受不好說,反正覺得老吃茄子不行,還是要兼顧著吃點辣椒呀西紅柿什麼的,你們女人也應該是一樣的,老吃黃瓜不行,還要吃點兒胡蘿卜呀香蕉之類的。
炎冰接著說,對,你這家夥身材高大,骨骼結實,通過多年的曆練,充分具備了賊心、賊膽、賊功夫,我得拜你為師了。
炎冰的話讓三個人都笑了。小敏笑著說,海寶,你老婆要是知道你有這麼兩下子,她應該昂首挺胸地說,我驕傲!
提起老婆的事兒,海寶的情緒一下就疲軟了,他收斂了笑容說,這話不能讓老婆知道,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小敏問道,你就這點膽子?
海寶說,這不是膽子的問題,弄不好要家無寧日了,這可是和諧穩定的大問題!
炎冰也逗趣地說,你還怕個人?
不是怕,你知道吧?這種事兒扯起來麻煩!海寶笑著說,不像你炎冰啦,天馬行空,獨來獨往,多自由啊!
小敏搖著手說,你呀,隻知其一,根本就不了解炎冰現在的處境,他心裏難受呀!你沒來之前,我們正在談這事兒呢。
哦!怎麼回事?海寶不知其故。
小敏對海寶說,先不談他的事兒,咱們還是言歸正傳,我想,求你幫忙這件事,還是要跟你老婆說清楚,不然,到時候真的不好解釋。中午在街上我隻是簡單地跟你說了幾句,幫我找點兒事情幹幹。我知道有難處,所以就把你們兩個找來商量商量,你們不能坐視不管!炎冰這才知道海寶為什麼來了,他佩服小敏的思路,這叫廣種薄收。看來,她對杜傑沒抱什麼指望。
海寶說,正好,有個事可以考慮,就是汽車站旁邊修了一條步行街,兩邊都是商鋪,正在招租。我想,你不如租個門臉,自己開張做生意,不受別人牽製,自負盈虧,比較自由。好呀!炎冰馬上表示讚成。
小敏皺著眉頭說,好是好。你們哪裏知道,憑我現在的經濟實力,隻能做牙簽生意,順帶賣個針頭線腦的還可以,經營其他商品我是無能為力,做生意總得要本錢。
炎冰說,先考慮一下經營什麼,至於本錢的問題我可以拚死相助!有海寶在,你還顧慮什麼?是不是海寶?
海寶說,你的拚死相助說得太懸乎了,九牛一毛的事兒。我呢,沒你那個底氣,幫忙肯定要幫的,不過……
別不過了!炎冰搶過他的話說,你是想說以其他形式幫助,因為在家裏沒有經濟實權是吧?你一個副所長的灰色收入總不會全部交給老婆吧?拿點出來就可以了。
這個你不知道,現在,兩頭都卡得緊,上麵要求要廉潔奉公,家裏逼著要坦白交代,你說我活得有多艱難呀?反正我是肯定要支持的,這個你們放心!
這當然是件好事,做生意能和工商的人搭上邊兒也就方便多了。大家正在憧憬未來的時候,小敏的寶貝丫頭回來了。小丫頭叫唐昕,快六歲了,背著小書包,進門大聲地喊媽媽,媽媽讓她叫叔叔好,唐昕乖巧地叫著叔叔好,叫得很大方,也很親切。海寶連聲答應說,好乖的閨女呀,真是太像我了!
小敏說,那就讓她跟你去吧,說得跟真的一樣,你呀,越來越出息了。
海寶說,怎麼不是真的呀?如果你不認賬我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可惜,我也是養了一個閨女,要是一個兒子的話那就可以對親家了,親上加親。
小敏問唐昕,誰送你回來的?
唐昕說,是吳阿姨,她還在門外呢。
小敏解釋說,幼兒園的工友小吳,是我的一個表親,她朝門外喊道,吳雲,進來坐吧,天太熱,後邊涼快!
進來的吳雲像一朵白雲一樣,穿一身白色的連衣裙,臉上白皙的皮膚和透明的目光,給人清純靚麗的感覺。她也很大方地說,你們都是稀客,打擾你們談話了。
不會不會!海寶格外熱情地站起來說,我們閑聊,你請坐,你辛苦了!
吳雲點了點頭,謙恭地說,你們都是敏姐的好朋友,難得來一次,你們聊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炎冰看到吳雲那麼有涵養,又不失風度,條件反射地想起了小三兒,兩人的年齡也不相上下,怎麼就那麼大的差距呢?是環境改變了人呢,還是人的本質就那樣?炎冰有點想不明白。正在思考這事兒時,聽吳雲說她要走,炎冰突然有點慌亂,還沒來得及跟她打招呼怎麼就要走?她是小敏的親戚,不能小視。炎冰連忙站起來說,有事不能不吃飯!這樣吧,大家一起吃個便飯,我負責張羅,我和這位兄弟,還有你敏姐也是很久沒在一起了,大家一起聚一聚,給個麵子行嗎?
吳雲還是笑著說,謝謝你,改天吧!小敏一錘定音,別改天了,一起走吧!
5 心虛理短充硬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