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依手中長劍又緊了緊,南宮瀝終於有了感覺,他默然轉頭,忽然輕輕一笑,慘淡如紙,目光中微有不屑,“你若是殺了我,倒也算是我最好的歸宿,”他回首看向蘇月生,目光竟然有些癡纏,“月生,我喜歡你的心思刻在心裏,怎麼也改變不了,但對於我師父的尊敬也烙在我眉心,掩蓋不去,對不起,今日你的命,我是必須要留下了,可是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一定陪你一起。”
“他不需要你陪。”韓依冷冷奉還他的話,抵著劍鋒道,“今日她的命你拿不走。”言罷仰首清嘯一聲,嘯聲擊破長空,驚起林間飛鳥,隨即四周湧出無數黑影,亮劍聲響徹四周,跪在地上的天昆門弟子紛紛抬起頭,神色嚴肅。
他們都沒注意到,天昆門四周竟然埋伏著無數高手,蘇月生眼中也閃過驚訝,韓依他把亢鋒軍的精英全調過來了?!
清亮整齊的喊殺聲鋪天蓋地襲來,天昆門百年內也是高手無數,其中不乏精通奇門遁甲法陣八卦者,要想輕鬆地闖進來,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以命造路!
無數慘叫聲在四周此起彼伏,恬靜的山村中黃葉飄搖,湖水漾開層層漣漪,外頭那些不顧一切的將士,他們不是在殺敵,而是在送命!
蘇月生咬著唇,閉眼聽著戰甲脫落,暗器飛射,血肉噴濺的聲音,所有人,寂然無聲,那咬噬折磨的慘呼聲敲擊著靈魂,她睜開眼看見韓依佇立不動,挺直著脊背遙遙望著天際,聽他辛苦培養的將士們如潮水般送死。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被血染紅的活水緩緩流淌進來,蔓延在田間阡陌,血河奔流滲透泥土,成為最滋潤的養分,濃烈的血腥味隨風飄浮,有些弟子終於忍不住轉開眼,惡心作嘔。
黑影破牆而入,隨之那個潰口越來越大,最先進來的,是寒音,他的武功蘇月生很是清楚,七星長劍行雲流水,飛花奪目,可憑著他快如鬼魅的身手,也仍舊免不了掛著幾條深長的傷口。
死傷慘重,蘇月生默然而鄭重地鞠躬,她受人之恩,卻無所相報,即使她清楚這些將士隻是因為韓依的一道命令前仆後繼,但她仍舊敬佩這些忠義之士,可惜了他們大好的性命未能陣前廝殺報效國家,卻要葬身於此荒山野林。
見暗衛闖進來了不少,南宮瀝神色終於有所鬆動,天昆門固若金湯的防衛居然被人闖入,他可能也沒料到韓依會這麼狠心,他伸手,往下一揮,天昆弟子隨之拔劍迎上!
韓依唇邊勾起一絲笑意,提醒道:“別忘了,你自己還在我手上,雖然南宮大人你於我有恩,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下手,可你也看見了這些我辛苦培養的將士,如今我也舍棄,更何況是你,南宮瀝,你今日放我們走,來日相逢,再一決高下!”
南宮瀝聞言,竟然紋絲不動,“今日事今日畢,”他望著無數白黑相交間紅光一閃的身影,黑潮漸漸壓過白衣,血色飛濺,宛若殷紅的圖騰,他的唇角,劃過一絲深不可覺的輕鬆笑意,蘇月生錯愕地看著那笑意一閃而過,心中撼然,南宮他···是在高興?
她看了眼焦灼的戰況,明明是天昆子弟趨於弱勢,他們雖有蓋世武功,卻沒有具體的戰術,跟這些在韓依手下出身如死的將士精英一比,實戰能力一較而顯。
那他,在放鬆什麼?還是說···他一開始,就在期待自己能逃走?
蘇月生心中愴然,忽然衝上前,撕下一角衣料,溫柔地覆上南宮瀝被劍鋒割裂的傷口,南宮瀝身形一震。
“南宮,我明白的,可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掌門,即使你不能接受但他真的是自己情願墜落的,南宮···”
她貼著他的冰涼挺直的後背,溫軟嬌小,仿佛一束溫暖的陽光照耀在他身後,可如今那抹陽光如芒在背,他不得不背道而行,不能有所貪留,若是一轉身,他就會貪戀那抹溫存,以至淪陷。
南宮瀝忽然往前一步,離開那抹溫熱冷冷道,“蘇月生,人是你殺的,你還有何要狡辯?”
蘇月生握著衣料的手懸在半空,被韓依輕輕握住,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月生,若是我殺了他,你會怎麼樣?”忽然,身側傳來韓依清冷的嗓音,蘇月生不敢置信地抬眸,正對上他如深潭般堅定幽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