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橋,你怎麼來了?”
蘇月生壓下心頭驚喜,故作淡定問道,實際上她心中對有關韓依之事急得不得了。
元橋微有倦容,這段日子為韓依渡真氣精氣神削減了不少,見到蘇月生,他還是勉強笑了笑,先道了些除夕賀詞之話,方言來此目的。
“縣君,您有所不知,往年帝師府從來不過除夕,一般都是主尊獨自在書房批閱公務,要不就是沐陛下聖恩,進宮寒暄一番,到頭來,還是一人和衣而睡,和往常···並無區別,”他眼底閃過一絲落寞和無奈,“我等侍衛,雖說平日裏和主尊較為親近,但畢竟主仆有別,不敢陪同守歲,但是今年······”
他話到此處,很有心思地停了停,抬眼瞧了瞧蘇月生,又轉開眼去。
蘇月生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暗淡,“他···一直都這樣一個人?不放鬆一會嗎?”
一年三百六十日,宵衣旰食,深思遠慮,是個人都承受不了,韓依···他又何苦折磨自己呢?記得他曾說過,也是這樣的大雪夜,他失去父親音信,流落街頭,那年的除夕,想必是他一生的陰霾。
在心底歎了口氣,蘇月生抬眸,眸中神采奕奕,笑道,“我今年倒是膩煩了亓府,白玉死了,我爹也不大待見我,倒不如上你帝師府討杯暖酒喝,聽說你們廚子不錯,”忽又想起什麼,她警惕道,“對了,這次絕不能再上冰絲蠶豆了,要不然,本縣君可不去!”
元橋麵色一喜,忙恭身應道,“您能來,真是再好不過了!帝師府上下早就把您當作女主人了,但憑吩咐!”
蘇月生耳根一紅,沒料到元橋什麼時候說話也和戰天一般口無遮攔了,當下猛咳道,“你說什麼,我最近耳朵不大好使,好了,快去準備吧,我府上可沒什麼暖馬車!”
元橋和一旁偷樂的琴樂對視了一眼,心中微笑,縱身一掠,黑影轉瞬消失於視線。
琴樂樂嗬嗬打趣道,“小姐,你說你都在帝師府住了多少回了,整夜不歸那多了去了,要奴婢說,您就趕緊嫁過去算了,到時候名正言順的,嗬嗬,豈不是···”
蘇月生冷冷暼了她笑得曖昧的臉,琴樂頓時尷尬地扯扯嘴角,乖乖閉上嘴。
車軲轆在雪地裏碾出兩條深深的痕跡,直至帝師府門前停下。墨黑簾鍛一掀開,蘇月生哆嗦了一下,攏了攏輕裘,迎麵一層冰霜水霧撲在臉上,京安地處北方,西風夾著雪子刮過來可比刀割。
然而冷霜拂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朱門玉階上齊整響亮的聲音震了震,蘇月生眯了眯眼睛,一臉愕然。
這···這是什麼陣勢?
用目光詢問元橋,對方很恭敬地解釋道,“亓縣君,這是我等精心準備的十二位侍女,平日裏一群大老爺們不懂得侍候,今日這些婢女,都是從宮裏千挑萬選出來的,滿意否?”
蘇月生愣了半晌,終於從元橋滿臉賊兮兮的笑容中嗅出了他的心眼,這哪裏是讓她挑侍女啊,明擺著想讓她在這裏住好久,住到他主尊病好為止吧,她挑了挑眉,不會是韓依的吩咐吧?
元橋也不多說,伸手一引,“主尊在浩梨院恭候多時,請。”
蘇月生沉思半晌,還是跟了上去,若今日是戰天搞出這些倒還情有可原,但是元橋,這老實孩子,八成不會擅自違背韓依搗鼓這些,思來想去,必定是他的吩咐了!
蘇月生掩住眸中溫軟笑意,穿過遊廊花道,至一拱形院門口,兩旁紅梅如血嬌豔欲滴,倒給這銀白冬景添了幾分活氣與明媚,而剛一跨進院門,忽如一縷春風迎麵,暖意盎然,蘇月生驚了一下,寒霜隆冬的,庭院裏哪來的暖意,不知道還以為初春回暖了。
她抬眸,卻當場愣住。
滿庭氤氳著不和時季的暖意,而兩道旁,嫩綠新意的枝葉蒼翠如煙,青煙之中恍惚有柳黃嫣紅,搖曳生姿,若不是身上披著輕裘,蘇月生差點以為,自己去了煙雨江南,失足踏入那世外桃源!
不知何時,元橋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眼前,一抹頎長如玉的身影就那樣靜靜地立在她麵前,銀灰色大氅,一身滾金墨底銀織錦袍,垂落微擺,他的臉色依舊如紙蒼白,緊抿的薄唇此刻勾起笑意,那雙瀲灩的鳳眸一如往日傾倒眾生,也在此刻,花影斜枝下,翠紅暗香處,傾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