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代價(二)(1 / 2)

日夜流轉,星河高掛,緊閉的梨木門依舊沉鎖,一日了,不單韓依沒有出來,連南宮瀝都沒有半分響動。

蘇月生終於等不了了,她扒了幾口味同嚼蠟的晚膳,打著傘便往南書房去。

“裏頭怎麼樣了?”這是每隔一刻鍾蘇月生必問元橋的問題。

“南宮大人還沒出來,”元橋神色寡淡,卻見蘇月生掀開傘,徑直想推開門,不由趕緊攔住,“縣君不可!”

“我要進去,如果需要真氣,我還可以救他!”蘇月生不由分說,目光緊緊鎖著門後憔悴的影子。

“你現在進去隻會壞了南宮大人的事,隻有南宮大人知道怎麼救,而且隻有他救得了!”

刷一聲刀劍寒光乍亮在蘇月生麵前,止住了她的腳步,元橋麵色從未有過的鐵青,“縣君,如果您能有絕對的把握,那麼我一定會放您進去,如果沒有,除非您擋得過這把劍!”

雪下了一日,在這星河夜幕之中依舊白得刺眼,元橋望著麵前這個看似柔弱的身影,心中微歎,主尊閉息前最後一句話便是不能讓她知道,更不能讓她看見他如今的處境,那風華絕代的權臣少年,如今憔悴清瘦的模樣,蒼冷如斯,連自己看了,都痛心不已,更何況是亓墨!

“元橋···”蘇月生盯著那把懸在麵前的長劍,忽地,輕輕扯起一個苦澀的笑容,“你跟了他這麼多年,很了解韓依吧?”

元橋愣了愣,沒想到突然會說這個,想了想,歎道,“是的,我曾經是個武館之子,父親驟喪,怙恃皆無,卻因為一場打鬥遇上了當時還隻是個門客的韓依,一開始,我和大家都不看好他,看似神姿英徹,說不定隻是個舌燦蓮花的書生,直至後來···”他回憶著過去,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笑容,“後來他登頂朝殿,官拜帝師,發兵南源,安撫民政,行事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真真是令人驚歎!”

“然而他為了你,居然放棄自己十幾年的龍吟內功!”元橋抬起頭,神色裏微微驚訝和憤懣。

蘇月生倒也不生氣,垂首看那地麵融化的水漬,“我自認為心思細膩,擅察人心,可是到頭來我才知道,我所謂的心思明察全用在了別處,竟沒有絲毫保留給他,或許,我是習慣了,習慣於他的談笑溫潤,習慣於他的縱橫無雙,卻不遲遲明白,他···也是人!”

刀劍回鞘,元橋仰起頭,這個素來沉靜的男兒如今也遙遙望月,不發一言忍下心中的慌張,良久,他道,“你進去吧。”

主尊,屬下這次不能執行您的吩咐,請容我放肆一回,她該知道您的付出,她該知道您的危險,她該明白什麼是最值得珍惜的!

嘎吱一聲,厚重的推門聲打碎了滿庭的雪霜,蘇月生霍然抬頭,眸子裏迸發出一絲希冀,迎上南宮瀝,“大人,怎麼樣了!”

清冷的月色下,屋內燭火明滅,南宮瀝的臉色不是很好,似是一天的強力渡氣已令他精疲力竭,對上蘇月生那雙清澈急切的眸子,心中愈發酸澀,垂眸道,“已無大礙。”

南宮瀝從來不說謊,此刻,蘇月生是萬分感謝他這種品質,整個人渾身一鬆,唇角不由自主地揚起,恍若遙遠未至的春風提前送來一絲暖意,溫熱了她徹夜冰涼的心。

她衝進屋,而一隻掩在潔白衣袖下微微顫動的手懸在半空,作出拉扯的動作,卻沒能拉住蘇月生的衣角,南宮瀝低歎一聲,眉眼間閃過一絲落寞,卻最終抬步,踏進這幽冷的夜色,霜白的初雪之中。

他踏出庭門,繞過遊廊,頎長的身影慢慢顯露出疲倦,砰地一聲,南宮瀝靠在廊柱上,帶著淡淡笑意的唇角,溢出一抹殷紅,落在白雪之中。

屋子裏紫金銅絲罩爐中燃著銀骨碳,蘇月生搓了搓凍紅的手,感受著屋內溫暖如春的宜然溫度,珠簾琉璃宮燈後,那微微垂落的烏玄帳幔,無風而動,軟榻上那頎長清瘦半倚之人,隔著咫尺的距離卻令她有些不敢靠近。

“傻站在那裏做什麼,快些把門關了,怪冷的。”

簾後傳來熟悉微沉的嗓音,驚醒了蘇月生,她趕忙去把門合上,掀開簾子,便看見麋皮軟榻上,那人麵頰清減深凹,蒼白憔悴,而那雙瀲灩深邃的眼眸,含著即便是狼狽如斯也難掩的風華氣度。

蘇月生卻在這一刻,不爭氣地哭了,眼角哭得通紅通紅,然而硬是不想發出半點哽咽的聲音,憋又憋不住,哭又哭不出來,如此夾雜在一起,發出的聲音竟如同孩子一般,無助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