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依盯著那個角落裏柔弱瘦小的人兒,震驚和喜悅在眼底隱隱流動,而他卻不敢移動腳步,不敢過去,不敢驚擾這一刻的聲響,怕一切都是水月鏡花,虛無幻境,這一刻他在想,能在一絲希冀中死去,也是好的。
寒音和受了腰傷的元橋愣在原地,隨後拔腿便衝了上去,也忘記了各有重傷,打量了火折子便看到,角落裏被保護得毫發無損的蘇月生蒼白的臉色上竟然浮上一層淺淡的紅暈,像是晨光中第一縷紅雲,再之後傾瀉出萬丈光芒。
“主尊!”饒是戰天再鬧騰的性子也哽咽道,他跪在地上,雙眸泛出紅絲。
“走!墓葬就要塌了!”
寒音一把抱起蘇月生,看了眼韓依嘴角噙著一抹微笑,駕起輕功毫不猶豫向洞外飛去!
韓依晃了晃神,頎長的身形佇立在原地,頭頂一塊石子落下,砸在他額角,一抹鮮紅汩汩流下,蔓延到唇角,他吐舌輕舔,滾熱腥甜,是生命的味道。
他轉身,朝著光源處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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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柔的幔紗層疊垂落,宛若蠶絲織就的唯美夢境,細膩熨帖的雲錦絲被上繡著粉蓮碧葉,一曲池塘鳴鶴纖脖,飲水之處泛起層層漣漪,繡法巧奪天工精妙絕倫,錦被中躺著一個溫甜清麗的女子,她靜謐的睡顏,盛開在韻白粉碧之中,眉間微微皺起的憔悴,倒添了三分楚楚韻致。
然而在溫軟夢鄉之外,兩人相視而座,一位玄色尊貴,一位白衣如玉。
南宮瀝純淨淡然的眸子瞥了眼韓依,有些不明白尊貴如他,怎會連衣服都沒收拾妥帖便大半夜請來自己?
良久的沉默之後,韓依如墨漆黑的眸子終於動了動,一開口,嗓音沙啞幹涸。
“南宮瀝,我有一事相求。”韓依沒有以官位相稱,這令南宮瀝皺了皺眉,疑惑更甚,不諳世事如他也知曉,讓韓依這種看似從容溫潤實則冷漠決絕之人開口求人,是件多麼反常之事。
“何事?”
“救一個人——亓墨。”
南宮瀝一愣,腦海中忽然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卻又惘然若失,“亓墨是誰?”
韓依看了他一眼,站起身示意他跟自己來,手指輕輕撩開翡翠珠簾,一股安神的素凝香便纏繞鼻尖。
南宮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高床錦被間躺著一個小小的人,露出一張精致蒼白的臉,纖長細密的睫毛微微蜷起,扇形灑落在緊閉的眼瞼上,投落一弧陰影。
床上女子看上去像進入夢鄉般恬靜,實際上一抹青灰凝在眉心之處傷重堪憂,南宮瀝挑了挑眉,他記得那日在宮中是這個女子叫住了自己,今日她······
南宮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上了她的腕,指腹下冰涼的肌膚如寒冰刺人,要不是有些微弱到分不清是風吹還是跳動的脈搏,真容易讓人以為,她已經死了。
“能堅持到現在,不容易。”
南宮瀝脫口而出,說完連他自己也是一愣,隨即又恢複平靜轉身看向韓依。
“帝師大人,我無能為力,她已是殘燭臨風,回天無力。”
韓依像是沒聽到一般繞過南宮瀝,坐在了床邊,“救活她,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南宮瀝看著他失魂的樣子,心中覺得可笑,男女紅塵世間事,韓依這般絕豔之人也看不透徹,一個女子死便死了,世間天地為爐,眾生煎熬,何苦沉迷凡塵?
他負手重複了一遍,“救不了便是救不了,帝師你醫術不差也應該清楚她的身子到了什麼程度。”言罷轉身打算離去。
“如果她和浮魂盤有關呢?”
南宮瀝白衣微頓,眼神暗含疑惑回首注視韓依,“浮魂盤和她有關?你怎麼知道?”
“南宮瀝,救了她,我告訴你所有事,你自己應該清楚,為什麼看見亓墨的時候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為什麼自己突然之間忘記了許多,你若是想知道,救了她。”韓依從容不迫地回視,他清楚南宮瀝熱衷職責,有關浮混盤的事都不會漠視,所以,南宮瀝會上鉤。
“她我真的無能為力,”在素凝香煙霧之中沉默良久,南宮瀝才淡淡開口,“天昆門縱有藥石奇術,也救不了她!”
韓依抿了抿唇,看著蘇月生緊閉的睡眸,漠然許久。
他忽然起身,南宮瀝以為韓依要把劍威脅也做好了準備,然而下一瞬,他平靜漠然的雙眸竟然錯愕不已!
韓依一掀衣擺,跪在了地上,也跪在了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