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宮宇, 夏風穿堂拂麵,卷著偏殿之中的零碎低語四散在深宮冷風裏。
京安之中的另一個地方,也有一群人相對商討。
亓侍郎神色嚴肅,垂襟而坐。
蘇月生鼻觀眼,眼觀心,除了偶爾掃一眼茶盞中浮著的碧葉,什麼動作沒有,亓玉言看她這樣,臉上佯裝同情,心裏卻是高興得不得了。
有什麼比看到亓墨臨近新婚,卻橫生牢獄之禍來得舒心?她自從聽到這個消息,每夜睡得香甜,先前壓抑許久的憤恨也減了不少。
“墨兒。”
亓侍郎見蘇月生垂頭不語的樣子,苦在心裏。她已經不止一次向自己求過,在陛下麵前說說好話,放蘇德軒快些出獄。
可今日朝堂情形,蘇德軒雖不致死,但這麼親事應該成不了了,亓墨人未嫁,夫君鋃鐺入獄,說出去可是件醜事!
“爹......”
氣氛僵了許久,蘇月生這才抬起頭來,清麗的小臉上盈滿淚水,叫出的一聲'爹'也帶了哭腔!
聽到那聲哭腔,亓侍郎更是酸楚交加,她這個女兒,疼還來不及呢,怎麼攤上這種事情!
但如果他知道這事是他疼愛萬分的女兒自導自演,會不會仰天長歎,咳血而亡?
蘇月生麵上淒楚,“爹爹,女兒不祥,竟發生了這種事,德軒如今深處牢獄之中,您能不能......能不能讓獄卒們通融一番,女兒...想見他一麵!”
亓侍郎擰著眉頭,剛想開口,卻被白玉尖利嗓音打斷。
“一個小姐,去大牢那種陰晦地方做什麼!也不嫌丟人!”
“住嘴!”
亓侍郎轉頭瞪了她一眼。
蘇月生心中冷笑,記得前些日子,白玉還和蘇府噓寒問暖,今日倒是能撇多遠撇多遠!
不過.....白玉越是尖酸刻薄,冷嘲熱諷,她越是開心。現今朝堂上下誰不知曉亓三小姐為救夫君心力交瘁,有誰會想到,她蘇月生巴不得蘇德軒在牢裏被好好折磨!
她如今作出這番樣子,無外乎為了讓戲真一點,明裏暗裏多少暗線,都是朝中緊跟風向之人,他們在朝堂沉浮久了,高瞻遠矚這一點絕對是有的!
暗線們采捕的風聲傳來傳去,假的也成了真的,再傳到太清帝耳朵裏,皇帝疑心病一犯,蘇德軒不死也要掉層皮!
“墨兒啊,你且先放心,今日上朝,陛下說了,蘇德軒延後待審,為父覺得陛下是不會殺了蘇遠這個獨子的!”
蘇月生手一頓,眯了眯眼睛,暗歎一聲可惜,蘇府有嚴嬌蘭,樹大根深,一件事情還是扳不倒他!
她眉頭一蹙,卻忽然想到韓依昨日分開時說的話,他看著蘇德軒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按照韓依冷厲決絕的性子,蘇德軒這麼猖狂,他如何會簡單收手?而且......京郊水田案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韓依閉口不答?
手中茶蓋輕合,蘇月生抬眸,語氣裏多了一絲放鬆,“陛下真這麼說!女兒心裏也好過了些!”
言罷起身,福了福禮,“女兒身子不適,先回屋了。”
亓侍郎點點頭,她剛想轉身,身後匆匆響起了亓安通報聲。
“老爺夫人,宮裏的曹公公來宣旨了!”
曹公公!
亓侍郎和白玉對視一眼,各自心中驚奇,曹公公可是陛下身邊貼身太監,這次來能有什麼事?
蘇月生眼底劃過一道笑意,她等這道旨意......已經好久了呢,不過韓依動作還是很快的。
曹公公從轎子裏掀簾而出,手中一卷明黃聖旨,耀得眾人人心惶惶,不知道裏頭有什麼。
“亓府上下接旨——”尖嗓唱名之聲響起,地上瞬間跪服了一眾人。
“奉天承運,吾皇昭曰,亓氏三女,毓秀賢智,聖手妙醫,帝感其才情,念其芳德,如此貴女應當擇良木而棲,然,罪臣蘇德軒,忤逆朝綱倒行逆施,行事惡劣,實是不可為女善歸,故帝深思,蘇亓兩家,姻緣婚約廢黜,待何時吉日,令行賞賜亓氏三女。欽此——”
“微臣——接旨!”
亓侍郎閉上眼,低低輕歎,叩首謝恩。
亓玉言聽著聖旨上的內容,垂下的麵容卻是眉飛色舞,喜不自勝。太清帝先是下旨賜婚,如今又黜此婚約,便是之後有許多賞賜,也教天下人看了亓墨笑話!
“雜家旨意也帶到了,亓侍郎,亓縣君,如今蘇府的事和諸位也沒關係了,雜家便回宮複旨了!”
曹公公攏著袖子道一聲告辭,從門外乘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