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清淺撂下一句,他起身,玄色鎏金長袍上暗紋隨動作閃過,也追隨著方才那道離去的背影,翩然挺直地跨出了門檻。
一時間正廳裏隻留得亓侍郎低頭歎息,白玉和一直看好戲的亓玉言則是關切幾句便回屋高興去了!
晚春將過,墨竹軒裏栽種的不少花也頹然倒伏,完全是靠著花匠悉心的照料勉強渡過了這麼久,蘇月生摸著那懨懨垂落的花瓣,皙白指尖掃過,慢慢勾勒出它原本的輪廓,思緒卻在飄飛。
她這段日子很少回過亓府,先是替蘇筱竹治病住進了蘇府,再是接連碰上南宮瀝,還有白玉的追殺,一時間無處可去,在韓依那呆了好久,可看到這些花,和她剛重生踏進陌生的墨竹軒時已經不同,一般兩三月沒有人住的院子,大多都是無人照料,更別說那些花匠會好心前來耕植,若所料不錯,大概是亓侍郎吩咐的,他對自己這個女兒,不可謂不用心。
蘇月生靜靜佇立,抿起唇角自嘲,蘇月生啊蘇月生,你本就不是亓墨,亓侍郎對你千萬般好已是足夠,你還在奢求,還在埋汰什麼呢?
她悄聲醒了醒鼻子,壓下那浮上鼻尖的一點酸紅,然後自散漫陽光中轉身。
目之所及的花海一邊,一人,玄色鎏金暗紋長袍,清雅不失絕豔,頎身玉立,淡然卻又溫柔的眼神,深深將她陷入進去。
“韓依,你昨夜就知道太清帝要下旨了吧。”蘇月生跨過花叢,走到廊簷下,開門見山道。
韓依頷首,清冷卻又溫柔的眼光飄來,“我知道蘇德軒不會善罷甘休,他自罷官後的這幾日一直沒有什麼大動靜,看來一直在向太清帝示弱,以悲微受罰代替激烈辯駁。”
“如今倒是隨了他的意,皇上本來就不會對蘇家的這個獨子太過苛責,罷官思過也隻是一時,皇上向來講究平衡之術,現在蘇德軒向他提出賜婚,那皇上為了補償,自然應允,這也算是變相地告訴蘇德軒,告訴蘇家,他太清帝從沒有放棄過蘇家,也請他們放心。”
蘇月生聽著他雲淡風輕,信手拈來的分析,隻覺得自己雖然靈慧,但仍舊不如韓依深染朝堂,操縱大局來得厲害。
“你說的不錯,可惜現在聖旨已經下了,能怎麼辦,蘇德軒既然要娶我,那我倒是不介意庶妹嫁兄長這樣的荒唐事,等到了他府上,我依舊可以翻起風浪。”
蘇月生看得開,也有著足夠的自信,蘇德軒雖然在這件事上精明,但並不一定不是引狼入室,她到了蘇府,反而能暗地裏操縱不少事情,所以賜婚這件事,於她來說不無壞處,當然,前提是她以後都不打算再嫁了,算計完蘇德軒之後那她就隻能作為蘇少爺遺孀寒淡度日了。
正這麼想著,頭頂忽然繚繞上一層清冷溫雅的氣息,蘇月生抬起頭,卻沒快過那好聞的氣息,韓依已經伸手摟住她,溫柔地圈在懷裏。
他就不怕被人看見嗎!
蘇月生惱怒地瞪了韓依一眼,早上一個剛被賜婚的大家小姐,如今跟另一個當朝權臣親密相擁,傳出去誰不想入非非啊,她可不希望再塗生事端!
磕在她腦袋上那線條精致流暢下顎的主人似乎知道懷中少女在想著什麼,低笑一聲道,“你難道忘了,昨日是誰,在帝師府吃醋後強吻了我的麵頰,在大庭廣眾,甚至當朝太子殿下麵前輕薄了我······”
蘇月生抽著嘴角,當時就不應該那麼衝動的,著了韓依的道,如今想翻身跟他撇清關係都難!
“好了,我知道了!”蘇月生悻悻推開他,又不敢隨意運氣,半推半就地分開了幾根頭發絲的距離,無奈道,“本縣君會對你負責的!”
見蘇月生贈了他個白眼,韓依不由失笑,什麼時候這隻心思深沉害人不淺,又張牙舞爪的小貓被他馴服,那該是多麼有趣。
輕輕如雲般流戀著撒開手,韓依盯著她微紅的耳根看了好久,身子沒了禁錮,但那纏綿溫潤的目光卻依舊不肯放過她,蘇月生隻能生生悶氣,自己要嫁人了,他倒是不急!
麵具下那張傾城絕色的臉不知是氣紅的還是被撩撥紅的,總之,熱騰騰地往上散著熱氣,要不是五髒六腑沒有強烈的難受之感,蘇月生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又內力虛浮了!
她按捺下人皮麵具下的潮紅,正色道,“現在該怎麼辦?”
“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