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真有錢談協家真有錢。
他想:看來有錢也不是壞事,有錢就能被人看重,有錢能辦成一些事情,做什麼都不費力氣。
米克不短怎的就想到兜裏那東西,他摸了摸,那包煙還在。他注意到茶幾上放了好幾包中華牌香煙,他還發現屋裏很少有人抽煙,可那些煙盒紅紅的很招人眼睛。
談協走過來,談協說:“你怎麼一個人蜷在角落?”
“這樣挺好!”米克笑笑。
“你看你,你第一次來我家,我不能讓你受冷落,來!”談協說著,一把將米克扯了起來,他把米克拽入人群,然後逐一向人介紹。米克敷衍著,米克沒法適應這種模仿成人的交際模式。
後來他聽到談協對一個留板兒寸發式的男生說:“這就是那個米克,他敢頂我,他說:‘我的煙放在我兜裏我願意放在我兜裏關你什麼事?’”
那男生眼睛大睜,一副吃驚模樣。
“你真這麼跟談協說話?”他跟米克說。
米克點點頭。
談協對那男生說:“在學校我看他不那麼起眼,卻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有種!”談協說,“我覺著他有種,我談協就是欣賞這樣的角色……”
談協有些得意,他一得意臉上那霸氣就少了許多。他因為得意喝了些葡萄酒,一喝酒他好像越發得意。
“我朋友不少吧?”談協得意地跟米克說。
米克點著頭。
“一到學校我就沒折了,好像我是團狗屎,誰沾了誰臭。老師開口閉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班幹部老那那麼盯著你,眼光不友好不說,還監視誰誰和你攪在一起了然後打小報告。大家對你最嚴厲的懲罰就是那句話。我從幼兒園開始就不斷聽人說:別跟他玩!一直聽到現在。”談協說。
“這是最毒的一手,他們不知道,這一手真毒。”他說。
“人最怕的是孤獨,他們就那麼把你孤獨起來,老師和同學好像商量好的一樣,聯手孤獨你。”他說。
米克說:“談協,你是不是喝多了些?”
“屁話!”談協說,“這麼幾滴算什麼?你別打斷我,你讓我說。”
米克說:“你說!”
“孤獨那東西看不到摸不著,可它是根狼牙棒,掄到誰身上誰就體無完膚。”談協說。
“你越被孤獨你就越壓抑,你就越想顯示和表現自己,你又沒別的辦法能做到這些,你隻有凶,你隻有橫,大聲大氣說話,搗蛋胡來惡作劇……那時才有人留心你,那時你才招人看上一眼,你才覺得你存在著。”談協說。
“我說的是我,我說的是學校裏的那個談協。”他說。
後來,談協好像意識到一點什麼,說:“你看我,今天請你是來開心的,你看我說這些?不說了不說了,咱們玩。”談協把音響擰開了。
音樂響起來,客廳立刻就形同洗缸,被一隻無形的輪盤攪動,五顏六色翻騰其間。音箱裏跳出來的是現在中學生裏瘋狂流行著的韓國HOT什麼的強勁音樂,顏色和音響的漩流裏那些人激動得跳起嘣迪。
米克不該喝酒的,其實他不會喝也不想喝。都怪那板兒寸男生,那男生端了一杯酒朝米克走來。
“來,喝一杯,交個朋友。”板兒寸說。
米克說:“我不會喝。”
板兒寸說:“談協說有種的人一定不簡單,你看你說不會喝?”他把談協扯了來,“你這朋友不肯賞臉。”
談協說:“米克,你喝一點。”
“不會喝你也喝一點,就一點,不要讓人說不像個男人。”談協說。
米克沒喝一點,米克把杯裏那酒喝了個幹淨。
“有種!”他聽到板兒寸說了一句。
米克覺得喉間甜不絲絲的,他坐回到沙發上,沒多久他就覺得喉間鼓啊鼓的,他打起嗝來,一個嗝連了一個嗝打。打著打著他看東西就粘糊起來,他不明白眼前的東西怎麼像融化的蠟燭一樣粘糊起來。後來那團東西凝固起來,凝成黑黑的一團東西。他覺得自己掉進那團融液裏了。
米克醉了。
談協隻好吩咐司機送米克回家。
“啊啊!怎麼了怎麼了!?”米克媽臉白的像張紙。
“沒啥,他喝醉了。”
“要死噢!他怎麼喝酒?!”
“才一杯就一杯,鬼知道他怎麼就醉了。”
米克媽說:“他一個學生娃怎麼能喝酒?你看你們。”
談家的司機說:“這事與我沒幹係。”
“天哎天哎!”米克媽那麼叨叨著,和那司機將米克弄到床上。米克媽顯得有些惶恐不安,她眼老瞅著臥室那扇門,門那邊沒動靜,她才放下心來,她想米克他爸又睡了,不然這麼大響動能不驚動他,好在他沒驚動,不然知道兒子喝酒還不知氣成什麼樣子。
她給兒子抹臉,她給兒子脫衣服,她又“呀!”了一聲,她看見那包煙了。
要死噢!她想,還揣著這煙。
她隨手把煙丟進鞋櫥裏。
米克醒來了,米克穿衣服,他一穿衣服發現衣兜裏空空的。“媽,你見我那盒煙了嗎?”米克醒來第一句話問的就是那盒香煙。
米克媽說:“哎呀!你還提這事,你又是煙又是酒的,你要把你爸氣死呀?”
“媽你不知道。”
“你看你這麼說,你說媽不知道?”
米克想跟媽說說心裏想著的那些事,但他想說了也白說,媽怎麼會明白?白費口舌,何必?他想。不如找個什麼歪歪理由打發了省事。他想。
“人家學校演小品,煙哪酒的都是道具,人家要演個貪杯的漢奸,我不實踐一回,能演個像嗎?”
米克媽說:“真的!?”
米克說:“那當然是真的。”
米克媽找出那盒煙來,嘴裏叨叨著。
“你們老師也是,怎麼弄個這麼個角色你來演?”
米克想笑,他沒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