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少年仿佛知道了自己此番招惹到的神仙不簡單,恐怕已經識破了自己的偽裝。
他嗬嗬地笑了幾聲,站起身來,臉上再不見方才的恐懼。
“是我啊,姐姐想要怎麼處罰我呢?”
分明是一張稚嫩的臉,卻透著異常違和的陰鬱感。
夙謠意念一動,絕潢在手中化為無形,她看著少年清澈的眸子,絲毫不為所動:“不是你。”
她看的清楚,這少年身上沒有染上戾氣,靈魂仍是純淨的,他手上沒有殺孽和鮮血。
“你背後的人是誰?”
“是我,就是我!我將他們引誘至此,再開啟移靈陣奪人修為,吞噬生魂,我不過是想活得更像個人!”
聽到夙謠的話,紅衣少年臉上浮現出瘋狂的笑意,他目眥欲裂,額上青筋暴露,顯然是失了理智。
夙謠看著他倔強的樣子,明擺著是要替人頂罪的架勢,沉默片刻,諷刺地笑道:“我自然也饒不過你,你雖未曾親手取人性命,卻也間接害人無數,稱不上無辜。”
少年臉上瘋狂的笑戛然而止。
夙謠又道:“陣眼寄居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吧?”
少年瞳孔驟然緊縮。
夙謠一笑,她方才就覺得這移靈陣的威力遠遠大於往常所見,原來是用魅的精魄做了陣眼。
濁氣為本的魅做了陣眼,這殺陣可不是殺伐之氣更重麼!
魅本超脫六界之外,不生不死,可若是做了這移靈陣的陣眼,本源受損,精魄四散,早晚生氣要被耗個幹淨!
“為了背後的人,你竟甘願用自己的性命來助紂為虐嗎?”夙謠心中不解。
少年踉蹌著後退兩步,恨恨地看她:“你胡說!”
可他猙獰的麵孔之下,卻是無盡的心慌。
他欲蓋彌彰的樣子令夙謠冷笑一聲:“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心中清楚!”
少年嘴唇哆嗦著,卻什麼話都說不出。
良久,他渾身脫力般地跌坐在地上,雙眼無神,輕聲道:“那又如何,那又如何,是我心甘情願的。”
夙謠冷眼看他頹廢的樣子,輕聲道:“我最怕麻煩,卻不代表我不能找出那人。”
多費些時間罷了。
少年握緊雙手,目光漸漸變得堅定:“我帶你去找她。”
眼前這個女仙,一成仙力都足以碾壓他們。
夙謠收了渾身的冷意,挑眉道:“倒是個聰明的。”
眼前黑霧彌漫,待散盡之後出現一個修長的身影,他骨瘦嶙峋的身子幾乎撐不住空蕩蕩的紅袍,眉目穠麗,唇豔如血,偏偏膚色蒼白,因而愈發顯得詭譎妖冶。
夙謠眼睛亮了一亮。
魅真貌極醜,想不到這竟是一隻長了張好看的臉的魅。
他輕輕開口:“我由虛妄而生,常年在人間孤身遊離,漫無目的。我不明白,”他的眼裏迷惘一片,“自己存在於世的意義。”
“直到遇見她,”他的眼中忽的溢滿光亮與欣喜,“她就是我的命。”
他一雙眼裏盛滿柔情。
還是一隻被愛情迷了雙眼的魅。
夙謠複雜的看著他,開口道:“可她利用你,取了無數人的命。”
他沒有看她,癡癡地笑著,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裏:“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即使是利用……”
他眼裏劃過痛色:“我隻想讓她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夙謠嘲諷的冷笑幾聲,目光凜厲地望著他,“她要好好活著,就犧牲別人的命?她憑什麼,剝奪別人好好活著的權利?”
他臉色一白,卻發現自己無可反駁。
“不過是貪欲作祟,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他又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是啊,不是早知道她的目的了麼?為什麼自己還不願看清楚呢?
她心裏,沒有他啊……他從來都是一個工具而已。
他閉了閉眼,似乎放下了一切,輕輕開口,卻說出無比沉重的話語:“上仙若能救她,我願代她下地獄。讓她幹幹淨淨地活著,所有罪孽,都由我來背。”
夙謠沉默了一會兒,嗤笑道:“一人犯錯一人承擔,沒有這樣的規矩。”
“上仙,”他揚聲道,“魅的魂魄,煉化可鑄石心,我有千年修為,必定事半功倍。”
夙謠猛地回頭,目光奇亮。
“當真?”
她並未在任何古籍中見過此類記載,難道是魅族秘術?
夙謠握緊了雙手,明知此事有險,但她需要石心。
賭一把又何妨,她可從來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神仙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