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放人在山腳,環視四周,但見山勢巍峨,不遜蜀中峻嶺,山腳處一片開闊平坦之地,止有一條石道通向山裏。唐放瞥見立在石道旁寫著“鹽幫總舵”的青色石碣和黑色大纛,傲然道:“從今日起,江湖中便再沒有‘鹽幫’二字了!”
言罷,便有兩個綠袍大漢聞聲上前。這兩個大漢是一對兒兄弟,分別喚作牛兒癡、牛兒莽。他們兄弟二人俱是腰闊十餘圍、身長八九尺的壯漢,又天生神力,霸道無匹,一個巨掌微振,便將那石碣拍得粉碎;一個椽臂輕展,便將那大纛連根拔起,一舉擲入湖中,直插進了湖底。
唐見微船上之人最後才上了岸,魏尺木瞅見碎裂的青色石碣,無蹤的黑色大纛,想起初到洞庭山之時,心裏感慨萬分,暗歎道,“鹽幫真要在江湖裏除名了麼……”
唐放已帶人進了石道,石階蜿蜒綿長,沿路卻連半個人影也沒有,直到了前山的“人生堂”大殿,裏麵仍舊是空空如也,隻剩下幾列座椅,一排旗幟。
唐放駐足殿外,早有數百人進殿查看端倪。唐放哂笑道:“雷淵連這‘人生堂’都不要了麼?”
話音剛落,忽然傳來一聲機括巨響,隻見“人生堂”殿門處落下了一道千斤石閘,將裏外眾人分隔兩邊。這石閘足有兩尺來厚,又澆築了鐵水砂石,即便是牛氏兄弟也不能撼動分毫。而“人生堂”殿中,地麵一端赫然下沉,整個地麵都傾斜了起來,裏麵眾人腳下站立不穩,俱是滑落一側,此時又從高處滾出來許多檑木巨石,砸向了聚在下麵的數百人。這些人縱有武功高強之輩,也是進退無路、上下無門,一時間盡被碾做了一堆肉泥!
魏尺木想起少林寺、天人派被滅之禍,心道與鹽幫這一番也相差無幾吧?陳其鸞嘀咕道:“這雷淵也是好大的魄力,幾百年的‘人生堂’大殿就此毀了!”
唐放背脊冰涼,他自然也沒想到雷淵會舍得毀去這“人生堂”,若是方才輕易進到殿裏,隻怕絕無生還之幸。當下扔下數百具屍首,帶人直到殿後。到了後山,卻見山裏樹木叢生,旗幟林立,峰阻岩遮之下,隱有許多人馬。
唐放長嘯道:“雷幫主,依山背石,可能躲得過我唐門的‘桃夭’神毒?”
不久,山裏密林處也傳來一聲長嘯,正是鹽幫幫主雷淵的聲音:“唐放,你孤身涉險,竟不知禍在眼前,更不知禍在身後,何其悲哉!”
魏尺木與唐見微都想到這“禍在身後”一句,是指的“百家盟”,可直到現在,“百家盟”也不曾露麵,不知藏在何處。
這一聲罷,山中再無人言,卻悠悠揚揚地響起了一支聲音十分奇異的曲子,繼而便是滿山的窸窣之聲,不絕於耳。
唐放聽了這奇異曲子,向眾人說道:“嗬,是‘包山太歲’來了。”
眾人都道:“這薛太歲不在東洞庭山避禍,怎麼敢跑到這裏來了?”
“包山太歲”乃是鹽幫陸路統領薛有功的綽號,與“太湖龍王”史無退齊名,薛有功擅長控製飛禽走獸,史無退擅長飼養鼉龍魚蝦,兩人一陸一水,並重於鹽幫。隻是,薛有功常年居住在東洞庭山,自從鹽幫右使失蹤之後,薛有功便以右使空缺,想要以己補之,可左使水默堅信右使不久將歸,幾番阻攔薛有功接任右使一職,兩人因此生隙。是以太湖被唐門圍了半年之久,薛有功都不曾露麵,也不聽水默號令,儼然成了一個東洞庭山之主。不料今日鹽幫有滅頂之災,他還是拋卻了成見,早早到了西洞庭山。
此時,窸窣之聲愈傳愈近,層層疊疊,連成一片,還勝擂鼓鳴金之勢,竟從山裏爬出許多的毒蟲毒蛇來。這些蟲蛇雖然顏色各異、大小不同,卻是頭尾相接、密密麻麻,可不有成千上萬?唐放身後眾人見了這漫山遍野的蟲蛇,俱是腦中嗡鳴,驚顫不已,各各握緊了兵刃,以防蟲蛇近身,遭其咬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