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海蛞蝓(2 / 3)

海蛞蝓非常認真地聽著,頭上的觸角微微垂下來,入迷了。

“講完了。”

海蛞蝓一下子抬起了頭,觸角也豎了起來。“喔!謝謝,第一次聽到這麼美妙的故事。實在是太好了。”

“我看不見顏色,但是我卻能感受得到。顏色們沒有形狀,但是都非常可愛,吃下去的話,心裏會覺得很舒服。”海蛞蝓說。

“哦……難怪你的顏色這麼好看呢。”井葉說。

“不,這不是我說的那種顏色。”海蛞蝓說:“我們是大海裏最奇怪的種族,除了吃顏色之外,我們還吃同類的身體。不過,那味道並不好。”

“那為什麼還要吃呢?”

海蛞蝓緩緩地把身子一到井葉麵前,盤成了曲狀,淡淡地對井葉說:“為了生存罷了。爸爸媽媽一生下我之後,媽媽便把爸爸吃掉了。媽媽告訴我,這是種族的法則,媽媽隻有吃掉爸爸的軀體,才能夠獲得更強的毒性,才能夠保護自己還有我。於是,我從小便在媽媽的帶領下吃自己的同類,先從獵殺小一點的開始,到了後來,我漸漸變大,就可以吃更大更毒的同類,最終,自己會強大到無人匹敵,就不用擔心自己被別的同類吃掉了,但很多時候,毒性在身體裏發作,簡直會令自己疼痛到不能自已,痛不欲生。”

“毒性越強的海蛞蝓,顏色就越鮮豔,這句話果然不假……”井葉說。

“那不是顏色,那隻是毒而已。每一個海蛞蝓都明白,自己吃掉的同類越多,體內積澱的毒也就越多,惡念、黑暗、渾濁,會在我們的身體裏交織,讓我們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我記得媽媽臨死前,逼著我把她吞下去,那時候我說我做不到,她用毒須狠狠地鞭打了我,罵我是笨蛋。‘不要想著逃避,毒的傳承,你是躲不開的’媽媽咬牙切齒地說著。後來,我自然吃掉了媽媽的軀體,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強大毒性,但是我的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了。”

井葉覺得自己的眼角有看不見的東西融化在了涼涼的海水裏,他放下了手裏的那把神鈴,對海蛞蝓說:“謝謝你肯告訴我這麼多。”

“沒有什麼,你是跟我對話最多的人呢,你身上有很強烈的大海的氣息,你是什麼物種呀?”

“我……”井葉撓了撓後腦勺:“我,哎,很小的那種生物啦,嘿嘿。”

……

氣氛一下子沉默了下來,兩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那個,竹珊瑚,現在在哪裏?”海蛞蝓忽然問。

“在我身上。”井葉回答道。

“嗯,好吧,就讓我來幫助它吧。”海蛞蝓回答道。

“你要……”

井葉把竹珊瑚放在了地上。海蛞蝓一點一點地想著竹珊瑚爬了過來。

“很高興遇見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海蛞蝓又問。

“是,我也很高興。我叫井葉。”

海蛞蝓笑著說:“嗯,井葉。好好加油吧,一點一點長大!一步步的長大,成長的顏色才是真正的好看的。”

“嗯。”

海蛞蝓爬到了竹珊瑚的麵前,它把頭低了下來,水流梳理著它身上的每一處顏色,斑斕而又分明的色彩簇擁搖擺,像是一片海底的小小花田。

“我們從同類和親人身上攝得五顏六色的毒汁,狠狠的涼意,夾雜著似苦非苦的味道,還有空虛的疼痛,斑斕且麻木著我們的身體,那是一種肆虐。長久以來,我們一直生著靈魂的病,無法痊愈……再見了,井葉。”

海蛞蝓親吻了一下竹珊瑚,就那麼一瞬間,它頓時黯淡了下去,新生的顏色,頓時在在竹珊瑚上繽紛地萌發起來……

井葉走了過去,海蛞蝓身上的顏色已經消逝了,它變得透明了。

井葉拾起留在海蛞蝓身上的那塊夢境,走了進去……

我是一隻海蛞蝓,我出生才不到一百天,但是今天,我卻差點死掉了,死,會是什麼樣子的感覺呢?

那一天的夜裏,我匍匐在礁石上,像傻瓜一樣發呆,一隻調皮的魚竟然用嘴巴啄我的觸角,我感到有些煩,輕輕用觸角推開了它。而後,它竟沒有再啄我了,接著,我便嗅到了一股帶著腥味的腐朽的氣息。

忽然,我感受到了前方有同類靠近,他的架勢很不一般,應該是我的哥哥或是姐姐吧。從我出生的那天起,媽媽就告誡過我,不要跟比自己年長的同類在一起,要不然,可是會吃大虧的。

我一直規行矩步,所以一直活得很好。然而那一次,我卻忘了媽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