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笑話的人 [美國]艾薩克·阿西莫夫著 梁獻章譯 諾埃爾·梅耶霍夫瀏覽了一下他草擬的單子。選定了優先處理的項目。和通常一樣,他主要依賴直覺作出選擇。
他麵對著一部龐大的機器。盡管所能見到的隻是其中最小的一部分,然而這還使他本人顯得十分渺校不過這沒關係。他說話的口氣既隨便而又有情心,說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_“約翰遜,”他開口說,“出差突然回來了,發現他最好的朋友在擁抱著他的妻子。他驚愕地後退一步,說道:‘麥克斯!
我沒法兒不擁抱這位女士,因為我和她結了婚。為什麼你非擁抱她不可呢?’”梅耶霍夫繼而想道:好了,讓這份資料記錄到機器裏消化一陣吧。
這時有人在他身後嚷了一聲,“嘿!”
梅耶霍夫把這單音節字從機器上抹掉,把他剛才使用的電路扳到空檔上。他猛可地轉過身來說:“你不知道我在工作嗎?你不會敲門?”
往常他向達姆希·惠斯勒打招呼時總是麵帶笑容,可是這一次卻不同。達姆希·惠斯勒是個高級分析員,同他打交道的次數不下於同其他人。梅耶霍夫皺起了眉頭,瘦削的麵孔扭曲著,十分難看。如果陌生人打斷他工作,他也隻不過如此。難看的表情一直蔓延到他頭發裏,使他那頭亂發顯得更亂。
惠斯勒聳了聳肩。他身上穿著實驗室的白大褂,兩隻拳頭使勁插在兜裏,使自大褂上出現一條條又便又挺的皺紋。
“我敲過門,可是您沒吭聲。操作信號燈也沒亮著。”
梅耶霍夫呼了一聲。倒不是為了沒亮燈。他對這個新項目太全神貫注了。難免忘卻了一些細節。
不過這不能怪他。這新項目太重要了。
當然啦,連他自己也不明自名為什麼重要。大師們一般都這樣。所以他們才是大師。
高深莫測。不然人類的頭腦怎能與那一大堆固體電路的玩意兒匹敵呢?人們管那玩意兒叫“萬能虛空”,是從來沒有過的最複雜的一部電子計算機。
梅耶霍夫說:“你不知道我在工作嗎?你腦袋瓜又想起了什麼要緊的事?”
“沒什麼必須馬上解決的事。超空間答案裏有幾個漏洞,”惠斯勒突然明白了過來,臉上出現了疑惑而又沮喪的神情。
“您在工作?”
“對了,怎麼啦?”
“可是,”他停了下來向四周掃了一眼,注視著進深不大的房間的各個角落。這裏擠滿一排排的繼電器,也還隻不過構成“萬能虛空”的一小部分。“可是這兒沒有人埃”
“誰說有人來著?非有不可嗎?”
“剛才您在講笑話吧?”
“那又怎麼樣?”
惠斯勒勉強一笑。“莫非您剛才是對‘萬能虛空’講笑話?”
梅耶霍夫神態變得冷冰冰了。“那有什麼不可以?”
“您真的對它講了笑話?”
“是的。”
“為什麼?”
梅耶霍夫的犀利目光逼得對方不敢再與他對視。“我沒必要向你解釋。我用不著向任何人請示。”
“瞧您說到哪兒去了!當然不必,不必。我隻不過好奇,沒別的意思……您要是忙,那我就走了。”他又向四外環視一下,皺起了眉頭。
“請便吧。”梅耶霍夫說。他目送著惠斯勒走出門外。用手指朝操作信號燈的開關狠狠一戳。
接著,他為了消消氣,從屋子這頭踱到了那頭,又踱回來。
惠斯勒真******混蛋!全是一幫混蛋!他們竟然那麼放肆,這全是因為他把他們當成了有創造性的藝術大師,平等對待,完全是因為在社交上他沒注意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
他厭惡地想道:這幫人!連個象樣的笑話都講不出來!
這使他馬上又聯想到他手頭的工作。他重新坐了下來。
叫那幫人見鬼去吧!
他把“萬能虛空”上他應當用的那條線路接通後說:“一次航海時,波濤洶湧,白浪滔天。船上的服務員走到船邊扶手那裏,便停住了腳步,用同情的眼光瞧著一個人。
那人把身體探到扶手外邊,渾身無力地癱在那裏,兩眼直愣愣地望著海洋深處,顯然在忍受著暈船的折磨。
“服務員輕輕拍了下那人的肩膀,低聲說:‘先生,您振作起來吧。我知道您很不好受,可是,說真的,暈船死不了人!’“遭受折磨的那位紳士朝他的安慰者揚起了臉。
臉色鐵青,痛苦不堪。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沙啞地說:‘夥計,你可別這麼說。看在老天爺的份上,你可別說這話。我所以活下去,正是因為希望死。’”迪姆希·惠斯勒雖然有點心事,走過秘書的辦公桌時還是朝她笑了笑,點頭打招呼。她也朝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