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看著這情形,心裏一涼,立刻意識到小偉這孩子又在耍花槍,看來他又在故技重演,放棄那個即將到手的第一。看樣子,他想成全那個胖孩子拿第一!阿昌想到這裏,急了,一邊騎車一邊喊:“小偉,你答應了老師跑第一的,別忘了啊!”
小偉聽到這句話,一雙眼睛憂慮地看了看阿昌,一瞬間,腳下的步伐加快了,眼看要超過胖孩子時,小偉頭一低,居然又慢了下來。
比賽很快結束了:胖孩子跑了第一,小偉第二,瘦孩子跑了第三。
比賽剛結束,那瘦孩子走到小偉麵前,對著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罵了一句:“你壞得都要淌黑水了!”
小偉一臉愧疚,低著頭領完獎,走到不遠處的牆壁邊上,脖子一縮一伸,哭了起來。就在這時,阿昌驚奇地看見了令人驚異的一幕:小偉的爸爸居然高興地把那個獲得第一的胖小子抱了起來,原地轉了兩個圈。天哪,難道這個胖小子是小偉的兄弟?為什麼比賽前沒聽他說呢?阿昌再一尋思,哦,對了,怪不得小偉的爸爸比賽前說是把第一、第二全拿了就好了,小偉看來是聽了爸爸的話,壓著那個瘦小子,以此確保胖小子和他能分別獲得第一、第二。
小偉蹲在牆邊,見阿昌走了過來,一邊哭一邊說:“老師,對不起!”正說著,小偉的爸爸走了過來,他興衝衝地拿走了小偉的300塊錢獎金,拉著那個胖小子走了。
回到學校後,小偉整日裏悶著頭,一句話也不說。阿昌看在眼裏,急在心頭,看來這次小偉受傷不小,畢竟上一次跑第二是他主動放棄的,而這次他卻是被迫放棄的,小小年紀哪能像大人一樣想得通呢?沒幾天,這個黑瘦的孩子就更黑更瘦了。
阿昌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小偉父子和那個胖小子之間的關係,幾天後,他從和小偉同村的一個學生那裏得知:小偉的媽媽好幾年前就死了,他現在跟著年邁的奶奶一起生活。小偉的爸爸這幾年和十裏外的一個寡婦混在一起,平時很少回家,夏秋兩季收完莊稼,給一老一小留點口糧,其餘的全賣了,那點錢,全養著寡婦和寡婦的兒子了。
阿昌生平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一個偉人說的那句話有多麼深刻:貧窮和畸形的家庭是如此的可怕,它對一個孩子的影響是如此的大——哪怕是在一次不起眼的長跑比賽上。
3.又站到了起跑線前
放寒假前,阿昌接到了一個通知,讓他帶著小偉到縣裏參加一個萬米長跑比賽。得知這個消息,阿昌喜出望外,一來這是一個讓小偉擺脫消沉的機會,另外這份由縣教委下達的通知還特別提及了一個情況:如果能在此次比賽中拿到冠軍,很可能入選地區少年田徑隊,接受專業訓練,成為一名專業的小運動員。
阿昌十分欣喜,急著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小偉,可沒想到小偉說不想去。阿昌問為什麼,小偉低著頭,摳著手指甲,說:“我不想再跑個第二回來。”這一句話又觸痛了阿昌的心,他突然意識到小偉受的傷很重很重,不過這也更讓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帶著小偉站在縣長跑比賽的起跑線前。
為了讓小偉願意去參加比賽,阿昌想去做一次家訪。他給小偉的奶奶買了豆奶粉和麥片,想到小偉和奶奶相依為命,一年到頭夥食不是很好,他又買了幾斤豬肉。
阿昌騎了半個多小時的自行車,才到了小偉家,一進院門,阿昌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土牆和麥秸結成的屋頂,一眼看去就知道有一二十年了,院子中間拉著一根繩子,掛著一排醃好的蘿卜幹;屋內除了兩張床和一個矮小的糧食囤子,就什麼也沒有了。小偉的奶奶佝僂著腰,按著鄉下人對老師的習慣稱呼,一口一個“先生”。老人家忙著去給阿昌做飯,阿昌本來想走,後來一想,如果自己走了,小偉唯一的一點自尊可能也沒了,索性就硬著頭皮在這樣的家裏吃上一頓飯吧。
阿昌匆匆忙忙吃了飯,坐了幾分鍾,就要走。他的眼窩濕漉漉的,心頭酸溜溜的,他再也不忍目睹眼前的一切了。小偉跟在阿昌後麵出了院門,沒等阿昌開口,他就愧疚地對阿昌說:“老師,我……我去參加比賽,可以嗎”?
阿昌默默地點了點頭,就這樣,他再次把小偉帶到了起跑線前。
比賽分為預賽和決賽,放在兩個周末進行。預賽前,小偉憋足了勁,果然,預賽時他一馬當先跑過了終點,緊跟其後的兩個孩子分獲二、三,其他的那些小選手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麵。
從縣城回到學校,小偉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大冬天裏,這小子把棉襖袖子卷得高高的,得意地說:“下周我還得跑第一!”
轉眼到了下周五,有了前兩次的教訓,阿昌心裏很不踏實,他旁敲側擊地問小偉:“明天有沒有問題?”小家夥得意地說:“老師,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