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總算停了。整個公墓一片銀裝素裹。
聽到了敲擊聲,公墓看守人員打開了窗戶,愣了愣後,對著麵前抱著鮮花,穿著大衣,戴著帽子的男子說:“什麼事?”
“麻煩開一下門。”
看守人員打開了控製門,看著進去的黑色背影,搓了搓了手,嘟噥道:“這麼冷的天還有人過來。”
風吹得雪花到處翻卷,穿過墓地,閔俊熙身上已經變得斑駁。他來到一座墓地前,看了看沒有名字和照片的墓碑幾眼。蹲下身上,將墓前放著的已經枯萎的花束放到一邊,將自己手上的捧的鮮花放在墓前。
風將上麵的挽著的剪紙吹得嘩啦啦響。
他站了一會,從大衣兜裏拿出個東西來,手掌一翻。
那是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留著齊耳的短發,眼神陰鬱,抿著嘴巴,風將她的頭發吹起來,露出一邊的頸脖。她穿著校服,校服上麵還別著校徽,上麵的的字清晰可見:
柳市三中高二(八)班蘇小陽。
他看著手中的照片好一陣子,然後將照片放進了墓碑的卡槽裏。
“對不起。”他低聲說,“她要回家了。”
汽車飛馳在環島公路上,夕陽西下,將天那邊的海水都染成暈紅。
他扯了扯領帶,腦海中還是今天上台領獎的場景。
掌聲如雷響起,主持人握著他的手,笑著說:“恭喜!”
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獎杯。
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這是所有的人對他的評價。
他輕輕笑起來,將音樂聲開得更大了。
激揚的拉德斯基進行曲回蕩在公路上,他不由得跟隨著節奏拍打起來。
夕陽,大海,音樂,掌聲。
這就是他以後的人生了。
在那個身影突然出現之前,他腦海裏還是鮮花和掌聲。
汽車的急刹使得輪胎發出了長長的摩擦聲音。終於在即將撞上護欄時,停了下來。
他下車時,差點滑落在地上。
不遠處,十七歲的高中女生如一塊破碎的布一樣攤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哆哆嗦嗦過去。
呼吸心跳停止,瞳孔散大,腦漿崩出。
他雖然隻是個整形醫生,卻幾乎是立刻就知道死亡了。
他抱著自己的頭,跪了下來。
從天堂墜入地獄是什麼感覺,他第一次體會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裏跪了多久。長洲島本人人口就不多,這裏山多,更是少有人至。
公路上沒有人,也沒有車。
他抹了一把臉,將地上的人抱起來,放進車的後備箱裏。
激揚的音樂依舊響著。他伸手關了。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
他想起袁野出門的時候,還丟了一條煙在車上。於是哆哆嗦嗦拆開了,點上。
尼古丁的滋味並不能讓他感覺好受一些。
他又按滅了煙頭,開著車繼續向前。
這次卻沒有目的,茫然的,一直到沒有路。
海水幽靜湛藍。他在車裏麵坐了一會後,打開車門下來。
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
夕陽已經落到海平麵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
直到看見海灘上的東西。
他先前還以為是自己幻覺了,拍了拍腦袋,再看。發現真有一個人。
他跑過去,海風迎麵吹著,他心裏突然有股奇異的感覺。
那邊的就是他的希望和救贖。
他將她翻過來,經過海水長時間浸泡的身體一片慘白,她額頭上有傷。他摸到了她微弱的生命跡象。
對於一個醫生來說,溺水的初步處理並不複雜。
他清理了她口腔內泥沙和腹腔的積水。生命跡象更清晰了一點。
但她的頭部受了重創,要是不趕緊處理,一樣活不成。
他將人抱起了起來。打開後備箱時,頓了頓。最後還是放了進去。
他回了別墅。
天已經黑了。他將她們兩個人依次抱進了地下室。
那裏有一間是專門辟出來做實驗的空間。
幹他們這一行,新手不可能有那麼多動刀的機會,所以他給自己專門弄了一件實驗室。
他將倆個人並排放在手術台上。
明亮的燈光從頭頂打下來,他驚奇發現麵前的兩張臉其實有點像。
長久的練習,他看到並不僅僅是表麵,還有麵皮下麵的骨骼肌肉血管等。
連身高四肢都差不多。
他看到了學生證,都是十七歲。
他的感覺沒有錯,神拿走他的希望,又給了他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