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生死離別的夜晚,天幕上僅掛著稀疏的幾顆星,時隱時現,月亮不知躲到哪裏去了,湖西村停電了,沒有一絲光亮,並且死一樣的靜。
一隻老貓頭鷹從一個樹椏跳到另個樹杈,仰望樹上那四隻貓頭鷹,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時而從喉嚨裏擠出了幾聲笑,在漫漫夜空中飄遊,嚇得村上的孩子們直蒙被,攪得大人們心煩意亂。民諺說,不怕夜貓子(貓頭鷹)叫,就怕夜貓子笑。難道湖西村會攤上了災難?那隻最小的貓頭鷹,似乎心有靈犀一點通,雙眸不錯眼珠地盯著這隻老貓頭鷹。接著,老貓頭鷹又笑了兩聲,催促這四隻貓頭鷹快快離開這裏。
四隻貓頭鷹在老貓頭鷹頭頂上轉了一圈又一圈,時而哭,時而在笑,生死別離,他們銜走了湖西村寧靜的夜,相繼遠走高飛了。
因為隨時可以逮到田鼠,又像原始的村落,貓頭鷹家族才到湖西村安家落戶的。肆虐的田鼠收斂了,村民們不受鼠害了,到處是鶯歌燕舞鳥語花香,好一派田園風光。可是好景不長,村前的一片茂密森林毀了,貓頭鷹連個棲息地都沒有了;誤吃毒死田鼠的貓頭鷹相繼死去了,在夜晚難得聽見貓頭鷹的哭叫聲,楊老伯感到納悶,貓頭鷹哪去了?貓頭鷹哪去了?
突然,傳來了老貓頭鷹一陣笑聲。患著老慢氣的楊老伯,聽得真真切切,淒淒楚楚。索性從炕上一骨碌爬起來,徑直踱到院外,坐在門前的石墩上。一邊抽煙,一邊唉聲歎氣地說:“有好些日子,沒聽見貓頭鷹這麼笑過,怕是有什麼禍吧!”兒子怕家父染上風寒,給他披了件衣服,嗔怪地說:“爹,老慢氣怕風寒,你還是回屋吧!”楊老伯沒吱聲,繼續抽煙,嗆得他一聲接一聲咳嗽。
聽了老貓頭鷹的笑聲,兒子煩燥不安,稻田鼠害如若控製不住,連六成年都保不住。他順手撿了塊石塊,向那棵老柳樹擲去。也許是沒打重,老貓頭鷹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指著黑影,甩出了這麼一句:“我叫你笑,用不了個把月,統統給我滾蛋?”楊老伯咳嗽了半天,才吐出一口痰,冷冷地對兒子說:“你是一村之長,連貓頭鷹都留不住,我看你那還能留住了什麼?”
兒了咋勸楊老伯也不肯回去,因為他好久沒有出屋,也有好久沒聽見貓頭鷹哭叫聲。
前邊不遠,響起一片吱吱呀呀的叫聲,楊老伯聽了心發煩,狠狠地罵了一聲:“瘟死的田鼠,我叫你叫,還得貓頭鷹收拾你們!”話聲沒落,射來兩束光,像兩隻小燈泡,刹時,田鼠不叫了,又恢複夏夜的寧靜。
楊老伯站起,向老柳樹走去,用漏風的嘴說:“夜貓子,咱們是老朋友了,聽不著你的哭叫聲,我睡不著覺呀!”能出來叫我看一眼嗎?盡管楊老伯說得肯肯切切,但老貓頭鷹還是沒有露頭。楊老伯又複原座,眼睛一直沒離開那棵老柳樹。突然,貓頭鷹叫了兩聲,算是對楊老伯的回報吧!
可能貓頭鷹太蒼老了,連逮田鼠的能力都沒有了。
不知什麼時候,老柳樹下聚集了一大群田鼠,差不離有上千隻,吱吱呀呀的叫,此起彼伏,好像是一次聲勢浩大的集會,又好像對貓頭鷹發出了驅除令……老貓頭鷹忍無可忍了,她猛一撲楞,飛向楊老伯家門口那棵樹,那群田鼠竟然四下逃循。
“老朋友,咱們又見麵了,我們對不起你們哪!”楊老伯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他本想站起,費了九牛二虎的勁也沒站起來,他仰望頭頂的貓頭鷹嘮起嗑來“這棵老柳樹,就是你的家,我天天給你吃的,保證叫你快樂!”